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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特根斯坦读本
维特根斯坦读本
[奥地利]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維根斯坦 Ludwig Wittgens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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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维氏代表作《哲学研究》的中译者和维氏哲学的研究者,陈嘉映以独有的学术领悟,将一个具有两种不同体系的哲学家的思想进行分门别类的专题解读,为普通读者甚至是研究者呈献出一本有助于理解维特根斯坦哲学观点和思想体系的读本。
Rok:
2020
Wydawnictwo:
上海人民出版社
Język:
chinese
Strony:
437
ISBN 10:
7208164223
ISBN 13:
9787208164222
Pl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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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维特根斯坦读本/陈嘉映主编、主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 ISBN 978-7-208-16422-2 Ⅰ.①维… Ⅱ.①陈… Ⅲ.①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Ludwig 1889-1951)-哲学思想-研究 Ⅳ.①B561.59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20)第083558号 责任编辑 赵 伟 装帧设计 林 林 维特根斯坦读本 陈嘉映 主编 主译 出 版 上海 (200001 上海福建中路193号) 发 行 上海人民出版社发行中心 印 刷 上海商务联西印刷有限公司 开 本 890×1240 1/32 印 张 14.25 插 页 2 字 数 295,000 版 次 2020年6月第1版 印 次 2020年6月第1次印刷 ISBN 978-7-208-16422-2/B·1476 定 价 58.00元 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1889—1951)是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他的思想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一方面,他提出的认识世界的方式颠覆了过往人们对哲学的理解;另一方面,其前期思想与后期思想之间存在的显著差异,也为我们理解维特根斯坦的哲学带来了困难。 作为维氏代表作《哲学研究》的中译者和维氏哲学的研究者,陈嘉映以独有的学术领悟,将一个具有两种不同体系的哲学家的思想进行分门别类的专题解读,为普通读者甚至是研究者呈献出一本有助于理解维特根斯坦哲学观点和思想体系的读本。 陈嘉映,首都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先后就读于北京大学西方语言文学系、北京大学外国哲学研究所、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先后任教于北京大学、华东师范大学、首都师范大学。 研究领域是现代西方哲学,包括现象学(尤其是海德格尔哲学)、分析哲学(尤其是维特根斯坦哲学)、科学与哲学、伦理学等。其作品专注于哲学普及和人本主义思考,著有《海德格尔哲学概论》《哲学·科学·常识》《说理》《何为良好生活》,以及《从感觉开始》等几本文集。 翻译或主译作品有: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研究》《维特根斯坦读本》,万德勒的《哲学中的语言学》,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西方大观念》,J.奥斯汀的《感觉与可感物》,伯纳德·威廉姆斯的《伦理学与哲学的限度》等。 编选说明 《维特根斯坦读本》2010年由新世界出版社出版,现在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再版。 当初答应编译这本维特根斯坦文选,颇多踌躇。选本会有很多先天缺陷。这里只提一个突出的:选本难免会割裂维特根斯坦的某些连贯思路。众所周知,维特根斯坦通常以文段方式写作,以拼接段落的方式成书,即使生前出版的《逻辑哲学论》和接近于出版的《哲学研究》,也是一段段连缀而成。哪个文段接哪个文段,他常常多费踌躇,反复改动。但这并不意味着维特根斯坦文稿缺少连贯性。例如,维特根斯坦关于“哲学是什么”的议论都是插在各种具体分析之间的,在这些上下文中,这些议论格外切实有力。都集中到“维特根斯坦论哲学”题下,就有点儿像教条了,这正是他很留心避免的。但依选本的定例,我难免把维特根斯坦文稿中原来的文段顺序打乱,重新安排组织,分置于大约四十个大标题下。这一般说来就很冒险。具体到维特根斯坦的情况,困难更在于,维氏有他独特的思考方式,迥异于我们平常在一个标题下写论文,几个连续的文段,往往提示很多方向的思路,很难归到一两个特定的题目下面。 尽管有这种以及其他多种缺陷,我还是勉为其难做了这件事。首先,这个选本为维特根斯坦的很多重要论述提供了较为可靠的中译文。其次,把维特根斯坦的思想依一些标题加以分类,对维特根斯坦的读者甚至研究者会有帮助。最后,维特根斯坦的文稿,绝大部分是很少经过加工的笔记,连续数页甚至数十页,相近的文句反复出现,研究者自可乐于追随维特根斯坦的实际思考进展,普通读者却往往不得要领,选出一些比较精要的论述有助于邀请普通读者来阅读维特根斯坦。一本书有它特定的用途或读法,超出这种读法,很可能误解更多于收获。 编选过程中我遇上多种困难。一个是上面已经提到的:应当尽量照顾维特根斯坦文稿的原有顺序抑或大胆打乱原顺序?依据这个选本的主要目的,我采用的是后者。在大的分类已经确定的前提下,我才照顾文稿的原顺序。这个选本的章节安排和段落衔接,我是很费了一番心机的,尽管我不得不打乱维特根斯坦原著的排列顺序,但读者在这里看到的新编排,也许有时会让维特根斯坦的思想从另一个角度更鲜明地呈现出来。此外,我逐节标出了文段出处,这样,读者不难查看某一文段在维特根斯坦的上下文。 另一个困难是维特根斯坦很少满意于自己写下的东西。尤其,众所周知,维特根斯坦的哲思大致可分成早期和后期,他在其后期对自己早期的一些重要思想提出了根本性的批判。这些思想极为重要并广有影响,不能不选入,但它们又恰恰遭到他自己的批判。何况,在一个选; 本里无法逐一标明哪些早期思想是维特根斯坦后来放弃的、加以批评的,哪些是他坚持始终的。我采用的办法是,凡某章选入一些早期思想,我通常把它们放在这一章最前面。有些时候,我在选录某些早期思想之后,紧接着选录维特根斯坦有明确针对性的批判文节。我希望这个办法多多少少有助于读者意识到维特根斯坦早期、后期思想的区别。 维特根斯坦的所有著作中,只有《逻辑哲学论》是“定本”。现在出版的维特根斯坦的文著,更有些并非来自维特根斯坦亲著,而是来自学生的听课记录。不过,这些学生在编辑出版这些内容时都非常谨慎,维特根斯坦文集的编纂者通常接纳这些记录。本选集也采用了这些材料。这类材料中,有些,例如《关于美学、心理学、宗教信仰的讲演和谈话》,所涉的内容在维特根斯坦的其他文著中很少涉及,因此具有格外的重要性。 出于同样的考虑,我也收入了少量来自回忆录等处的记载。尽管这些记载没有维特根斯坦的手稿作证,但撰写这些回忆录的学者、友人公认是诚实可靠的,他们也没有什么编造或改篡的动机。我使用这些材料,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维特根斯坦与旁人不同,极少在文著中品人论世,而这部分材料对了解维特根斯坦还是很重要的。 各标题的选文与维特根斯坦的相关著述不成比例。例如,关于人生方面,相对选得较多,关于数学哲学,相对入选较少。维特根斯坦的读者都知道,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学内部做出过一点儿贡献,还知道,数学哲学讨论在维特根斯坦文稿中占极大分量。不过,一部面对普通读者的选本少选一点儿逻辑学和数学哲学应是合理的。 不消说,限于篇幅,不少有意思的文段不得不忍痛割爱。由于要从上下文摘下来,我尽可能选文义比较晓畅的,有一些文段,尽管精彩,但若脱离了大片的上下文就无法理解,或不加解说就很难理解,这样的文段,我只选用了少数。受限于我的理解水平,当然还会有这样的情况:我没有了悟某些段落的深意,漏选了某些重要文段。 有些章较长且内容可以比较清楚地分成几个方面,我就在章下分出一些节并加上小节标题。 维特根斯坦手稿和印行文著中用多种加强符号表示强调,本书则统一使用黑体字来表示。 由于剪裁等缘故,个别时候有些连词、语气词等在选入时稍加调整。编者为贯通文义所增加的词语用〔〕标出。一段之中,编者删略了一部分,用******标出。因此,读者引用本书语录时,最好依本书提供的书名页码参照原本的文字。 每一段选文皆在其后标明出处,先标出维特根斯坦文著的名称缩写,然后是节号或页码。读者可从缩写表找到这些缩写所代表的文著标题。《哲学研究》的标号须做两点说明。 “PU,§69后插语”这样的标号表明该段落在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中原本就是插语,未被归入特定段落。在我的中译本中的位置是在69节后面。〔PU,十一§4〕这样的标示指的是我的中译本第二部分第十一章第4节。只有在我的中译本第二部分中使用了这样的标示。如果读者用的是别的本子,不管最后的§4,只需知道这个段落摘自“哲学研究第二部分十一”就好了。 绝大多数文段都找到了已出版的中文译文,这时标出的是中文译文的页码,主要是中文版维特根斯坦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的页码。这个中文版的译文讹误甚多,我用这个版本来注页码,只是为了读者方便查找文段出处。需要查对原文的读者可以通过这个全集本索引到维特根斯坦的原著。 所有的脚注都是译者注。 《关于数学基础的评论》的选文绝大部分是王宇光翻译的,《哲学语法》的选文绝大部分是刘畅翻译的。译文品质都很好,但我还是仔细做了修正。本选集中其他译文都是我自己的,除了极少数例外,例如选自马尔康姆《回忆维特根斯坦》的几段,是我直接从中译本抄下的。如前提示,这个选本中的有些段落由于脱离上下文较为费解,我在翻译时做了少许通俗化的处理。有时我的译文主要根据卑尔根维特根斯坦文库的德文电子版全集(Te Bergen Electronic Edition),参照以英文的电子版全集,Blackwell Publishers出版的The Collected Works of Ludwig Wittgenstein。我在翻译时经常参考已有的中文译文,在此对维特根斯坦的其他中译者表示感谢。 这次再版,选文的内容几乎未做改动,但重新排版后的样式改善了很多,装帧也更讲究,这要大大感谢出版人邵敏以及美术人陈远。 我希望今后还有机会改善这个选本。为此,我希望同好从各个方面给予批评。 陈嘉映 2015年9月于北京 补记: 感谢责任编辑赵伟,上海人民出版社即将再版《维特根斯坦读本》。这个新版本又做了几处修订。 陈嘉映 2020年5月29日于天鹅湖 缩写与出处 大致按维特根斯坦写作的年代排列。 NL,逻辑笔记。维特根什坦,《名理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 NB,1914—1916年笔记。中文全集一。(“中文全集”指《维特根斯坦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NB Ⅱ,战时私人笔记。《战时笔记》,韩林合编译,商务印书馆,2005。 TLP,逻辑哲学论。中文全集一。 LOE,关于伦理学的讲座。中文全集十二。 WWK,维特根斯坦与维也纳小组。《维特根斯坦与维也纳学派》,同济大学出版社,2004。(中文全集二。) PR,哲学评论。中文全集三。 LWL,维特根斯坦1930—1932剑桥讲课集。中文全集五(题为“维特根斯坦1930—1932剑桥讲演集”)。 AWL,维特根斯坦1932—1935年剑桥讲课集。中文全集五(题为“维特根斯坦1932—1935剑桥讲演集”)。 GB,关于金枝的评论。中文全集十二。 PG,哲学语法。中文全集四。 BB,蓝皮书。中文全集六。 BB Ⅱ,褐皮书。中文全集六。 LC,(LC常见标为LA。)《关于美学、心理学、宗教信仰的课程和谈话》。关于美学的课程,标为LCA。关于弗洛伊德的谈话,里斯记载分为四段,标为LCF Ⅰ,LCF Ⅱ,等。关于宗教信仰的课程,标为LCR。中文全集十二。 RFM,关于数学基础的评论。中文全集七,题为“论数学的基础”。 PU,(英语文献常缩写为PI。)哲学研究。《哲学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中文全集八。) RPP Ⅰ,《关于心理学哲学的评论》,第一部分。中文全集九。 RPP Ⅱ,关于心理学哲学的评论,第二部分。中文全集九。(1) LW Ⅰ,关于心理学哲学的最后著作,第一卷。中文全集十。 LW Ⅱ,关于心理学哲学的最后著作,第二卷。Last Writings on the Philosophy of Psychology,Vol.Ⅱ,Blackwell,1992。 KMS,大打字稿。Anthony Kenny ed.,The Wittgenstein Reader,Blackwell,1994。 PO,哲学事例。Philosophical Occasions,1912—1951,ed. by James C. Klagge and Alfred Nordmann,Hackett Publishing Company,Inc. 1993。 Z,纸条集。中文全集十一。 CV,杂评。中文全集十一。(常见根据英译本译得的书名:文化与价值。) BF,论颜色。中文全集十一。 OC,On Certainty,Basil Blackwell,1969。 Harper Torchbooks,1969.论确实性。中文全集十。 MS,维特根斯坦德文电子版全集。〔MS 109,§206〕表示手稿109号第206节。 摘自研究著作的译文 APF, Acta Philosophica Fennica, vol.28, Nos.1—3, Essays on Wittgenstein in Hohour of G.H. von Wright, ed. By Jaakko Hintikka, North-Holland Publishing Company, 1976。 DG,瑞·蒙克:《维特根斯坦传——天才为之责任》,王宇光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 NMM,马尔康姆:《回忆维特根斯坦》,李步楼、贺绍甲译,商务印书馆,1984年。 * * * (1)LPP, Wittgenstein's Lectures on Philosophical Psychology, 1946-47,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 edition (December 6, 1988). 目 录 编选说明 缩写与出处 哲学不是自然科学 哲学研究:概念研究 哲学是针对借助语言来蛊惑我们的智性所做的斗争 概念研究 哲学语法 以颜色词为例说明语法与经验的边界 语法——哲学语法与普通语法 语法陷阱 哲学之为治疗 摧毁纸房子 综观,而不是建构理论 重要的是探索过程 需要克服的是意志的抵抗 进入澄明 哲学先贤 自画像 世界、事实、事态 思想和语言之为世界的图画 命题与名称 名称指称对象 对指称论的批判 对“简单成分”的质疑 对象与属性 逻辑与日常语言 早期关于逻辑的思想 逻辑与逻辑语言 回到自然语言的粗糙地面上来 语言游戏 语言 语言是人的自然活动 话语即行为 原始语言与语言游戏 语言游戏的多样性 语言与实在 生活形式与语境 符号与意指 同一个词 语言必须自己表明自己 心里指张三 符号不是死的 家族相似 意义在于使用 符号的生命在于使用 意义与使用规则 语言就像工具 语词的氛围 遵行规则 规则的语法 规则/语法的任意性 我盲目地遵从规则 未明述的规则、修改规则 不仅要规则,还要示范 理解 知道 解释 原因与理由 原因 理由 解释总有到头的时候 思想 想与说 思想的对象 预期与实现 意志、意愿 世界独立于我的意志 意志并不是非物质的发动机 意图在行为与环境中 意图与自我 我 记忆 面相 梦与弗洛伊德 心理学与心理现象 心理学 处理心理学概念的计划 外感觉 内感觉 感情 判断感情的能力 私有语言论题 感觉词不是名称 唯我自己拥有 能知道他人的感觉、思想吗? 心与身 内与外 从我自己知道 从未感觉过疼痛的人能理解“疼痛”吗? 语言之为原始事实 数学 数学推导 数学证明 归纳法 怀疑与确知 摩尔命题 假定世界不存在 从小相信 世界图景 确实性在于体系 客观真理 哪个证明哪个? 错误 怀疑论者 经验确凿与数学确凿 论初民世界 论当今世界 教育 文学艺术 美学 伦理与信仰 言说与沉默 维特根斯坦简传 哲学不是自然科学 在哲学中没有演绎;哲学是纯粹描述性的。“哲学”这个词永远应该指某种高于自然科学或低于自然科学而不是与自然科学并列的东西。哲学并不提供实在的图像,它既不能确证也不能驳倒科学的研究。哲学是由逻辑和形而上学组成的,逻辑是其基础。认识论是心理学的哲学。不相信〔普通〕语法是哲学思考的首要前提。哲学是关于科学命题(不仅是初始命题)的逻辑形式的学说。对逻辑命题的正确解释必然使之具有一种不同于所有其他命题的独特地位。〔NL,前言〕 哲学家的一种主要艺术是不劳忙于与他无关的问题。 罗素在“哲学中的科学方法”中的方法恰恰是从物理学方法的一种倒退。〔NB,111页〕 真命题的总和是全部自然科学(或各门自然科学的总和)。〔TLP,4.11〕 哲学不是自然科学之一。 (“哲学”一词所指称的东西,必定要么高于要么低于自然科学,而非与之并列。)〔TLP,4.111〕 哲学的目的是从逻辑上澄清思想。 哲学不是一门学说,而是一项活动。 哲学著作本质上由一些讨论组成。 哲学的成果不是“哲学命题”,而是命题的澄清。 哲学应该使一些思想变得清晰,变得井井有条,否则,这些思想就仿佛浑浊、无序。)〔TLP,4.112〕 心理学不比任何其他自然科学更接近哲学。 知识论是心理学的哲学。 我对记号语言的研究难道不是跟哲学家们认为对逻辑哲学如此重要的那种思想过程的研究相对应的吗?只不过,他们多半纠缠于一些非本质的心理学考察,而且,在我的方法这里也有类似的危险。〔TLP,4.1121〕 达尔文理论不比自然科学中任何其他假说更多与哲学相关。〔TLP,4.1122〕 哲学划定自然科学可在其中进行争论的范围。〔TLP,4.113〕 关于哲学物事写下的大多数命题和问题,不是假的而是无意义的。因此我们根本不能回答这类问题,而只能确认它们的无意义性。哲学家们的大多数命题和问题,都植根于我们不理解我们的语言逻辑。〔TLP,4.003〕 (它们是这一类问题:善比美较多同一或更少同一?) 无怪乎最深刻的问题实际上根本不是问题。 全部哲学都是“语言批判”。(当然不是在毛特纳的意义上。)罗素的功绩在于表明了一个命题表面的逻辑形式不一定是它真正的逻辑形式。〔TLP,4.0031〕 力学是按照唯一一种蓝图来构造我们描述世界所需的全部真命题的一种尝试。〔TLP,6.343〕 整个近代世界观都基于一种幻觉:认为所谓的自然律是对自然现象的解释。〔TLP,6.371〕 所以,当代人止步于自然律,如止步于不可触犯之物,就像古代人止步于神和命运。〔TLP,6.372〕 今人古人都又对又不对。不过,近代系统让人觉得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释,而古代承认有一个明白的限度,就此而言,古人当然更明白些。 我们觉得,即使一切可能的科学问题都已得到解答,人生问题也还完全未被触及。当然,那时不再剩下任何问题,而这恰是解答。〔TLP,6.52〕 在人生问题的消失之处人们看到这个问题的解决。 (有些人在长期怀疑之后明白了人生的意义,这时却说不出这意义究竟何在,不就是这个道理吗?)〔TLP,6.521〕 我们可以说一个人对一张脸上的表情有目无睹。但因此他的视觉就有缺陷吗? 但这当然不只是个生理学问题。生理学问题在这里是逻辑问题的一个象征。〔PU,十一§121〕 〔我们可能时而把立方体示意图看作一个立体的图像时而看作一个平面图像。〕请你设想对这种经验的一种生理学解释。它可以是:观察这图形的时候,目光一再沿着一条特定的轨道扫视对象。这轨道相应于观看之时眼珠摆动的某种特定方式。这种活动方式有可能跳到另一种活动方式,这两种方式可能互相转换(面相组A)。某些活动方式在生理学上是不可能的;从而我不可能把立方体示意图看作两个套在一起的棱体,等等。好,就这样解释。——“那我知道了,这是一种看。”——你现在为看引进了一种新标准,一种生理学标准。这可能掩盖旧问题,却不能解决它。——这段话的目的却在于让我们睁开眼睛看到提出一种生理学解释的时候发生的是些什么。心理学概念顾自徜徉,这种解释够不到它。我们的问题的性质从而变得更清楚了。〔PU,十一§136〕 心里说话和喉头的肌肉是否由神经联系在一起,这个问题以及类似的问题自可以很有意思,但对我们的探究则不然。〔PU,十一§189〕 我们谈论的是在空间时间中的语言现象,而不是某种非空间、非时间的非物。但我们谈论语言就像我们在讲述行棋规则时谈论棋子那样,这时我们不是在描述它们的物理属性。 “一个词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类似于“棋子是什么?”〔PU,§108〕 视觉的桌子不是由电子组成的。〔PR,§36〕 哲学家和心理学家所做的各种分类:他们根据云的形状对云进行分类。〔Z,§462〕 在何种意义上逻辑是崇高的东西? 因为逻辑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深度——一种普遍的含义。逻辑似乎位于一切科学的根基处。——因为逻辑考察所研究的是一切事物的本质。它要一直探入事物的根基,而不应该为实际发生的是这是那操心。——它产生出来,不是因为对自然事实有兴趣,也不是由于把捉因果关系的需要;而是出自要理解一切经验事物的基础或本质的热望。但并非我们仿佛要为此寻觅新的事实;而是:不要通过它学习任何新的东西正是我们这种探究的要点。我们所要的是对已经敞开在我们眼前的东西加以理解。因为这似乎正是我们在某种意义上不理解的东西。 奥古斯丁(《忏悔录》,十一,14)说:“时间是什么?无人问我,我明白;要想解释给问我的人,我就不明白了。”——对于自然科学问题(例如:“氢的比重是多少?”)就不能这样说。有的事情别人不问时我们明白,一旦要我们解释它我们就不明白了;而这正是我们必须留心思索的东西。(显然,由于某种原因这也是我们不易留心思索的东西。)〔PU,§89〕 哲学问题具有这样的形式:“我找不着方向。”〔PU,§123〕 使我们难以采取(语言游戏)这条研究路线的是我们对普遍性的渴望。 ******我们对普遍性的渴望还有另一个主要来源:我们深陷于科学方法。我指的是,把对自然现象的解释尽可能减化到最小数量的基本自然法则的方法;在数学中,则是通过普遍化把不同的论题加以单一处理的方法。哲学家们总是觉得科学的方法就在眼前,禁不住要以科学的方式提出问题,回答问题。这种倾向实际成了形而上学的根源,并引领哲学家们进入完全的黑暗。〔BB,25页〕 粗略说来,依照过去的看法,例如,依照(伟大的)西方哲学家们的看法,有两类科学问题:本质的、伟大的、普遍的问题和非本质的、半偶然的问题。我们的看法则相反是:科学类型的问题中没有什么伟大的、本质的问题。〔KMS,263—264页〕 典型的西方科学家是否理解我或欣赏我,对我无所谓,因为他不理解我写作的精神。〔MS 109,§206〕 科学进步对哲学有用吗?当然。揭示出来的实际情况减轻了哲学家的负担,不必再去设想某些可能性。〔LW Ⅰ,§807〕 哲学研究:概念研究 哲学是针对借助语言来蛊惑我们的智性所做的斗争 全部哲学都是“语言批判”。〔TLP,4.0031〕 我们使用“哲学”这个词,指的是一场反对由语言表达方式施予我们的魔力的战斗。〔BB,37页〕 说我们的考察不可能是科学考察,这是对的。“同我们的成见相反,我们可以设想如此这般的情况”——无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种经验不会引起我们的兴趣。(把思想看作圣灵在空气中运行。)我们不可提出任何一种理论。我们的思考中不可有任何假设的东西。必须丢开一切解释而只用描述来取代之。这些描述从哲学问题得到光照,就是说,从哲学问题得到它们的目的。这些问题当然不是经验问题;解决它们的办法在于洞察我们语言是怎样工作的,而这种认识又是针对某种误解的冲动进行的。这些问题的解决不是靠增添新经验而是靠集合整理我们早已知道的东西。哲学是针对借助我们的语言来蛊惑我们的智性所做的斗争。〔PU,§109〕 每一次我纠正一个哲学错误,说“这一直被想象成如此这般,但实际上并不是那样”,每一次我要做的都是揭露一个类比,它一直引导着人们的想法而人们不曾注意到它是个类比。 ****** 从事哲学即是把糟糕的论证翻过身来。〔KMS,264页〕 哲学揭露我们语言用法中有所误导的类比。 关于我怎样使用一个词的语法只是对语言实际用法的描述吗?于是,语法命题应该与一门自然科学的命题一视同仁? 也许可以把这样一门学科叫做一门描述科学,它探讨与思想相对照的言说。〔KMS,264页〕 我们要的是安安静静地权衡语言事实,而不是躁动纷扰地进行猜测和解释。〔Z,§447〕 有人这么说吗——“正在下雨”这句话说的是:情况是如此这般?这个表达式在日常语言里的平常用法是什么?因为你是从这种用法中学会这句话的。如果你现在违背它原本的用法来使用它,又认为你还在用它进行原来那个游戏,那就像是,你用象棋棋子玩跳棋,以为这个游戏还具有象棋的旨趣。〔Z,448〕 一个概念在一种理论中的延伸(例如,梦作为愿望满足)。〔Z,449〕 从事哲学的人常常把一种错误的、不适当的表情加到一个语词表达式上。〔Z,450〕 说着通常的东西——带着错误的姿态。〔Z,451〕 由于曲解我们的语言形式而产生的问题,有某种深度。它们在深处搅扰我们;它们的根像我们的语言形式本身的根一样,深深扎在我们身上;它们意义重大,重如我们的语言本身。——我们问问自己:我们为什么觉得语法笑话具有深度?(那的确是一种哲学深度。)〔PU,§111〕 我们会面对各式各样的问题,例如“这个物体特有的重力是什么?”“今天天气会一直晴朗吗?”“下一个穿过这道门的会是谁?”但在我们的问题之中有一些问题属于某个特别的种类,我们觉得出它们不一样。这些问题似乎比其他问题更基本。这时我要说:当我们有这种感觉,那我们是撞上了语言的边界。 ****** (一个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说这话的人说错了。一个人能够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KMS,265页〕 哲学的目标是建一堵语言止步于其前的墙。 ******引起我们注意的法律是那些我们倾向于触犯的法律,同样,唯当哲学家愿意打破某些语法规则,它们才引起我们注意。〔KMS,274页〕 我们在实际生活中根本遇不到哲学问题〔不像我们会遇到自然科学的问题那样〕。只有当我们不是由实际目的引导去造句而是用我们语言中的某些类比来形成句子的时候才会遇到哲学问题。 语言不能表达属于世界本质的东西,因此,它不能说:万物流变。语言只能说那些我们也能设想与之不同情形的东西。 万物流变,这必定处在语言触及现实的本质之处。或不如说,万物流变必定处在语言的本质之中。让我们回想一下:我们在日常生活注意不到万物流变,就像我们注意不到我们的视野边缘是模糊的(有人会说:因为我们对此习以为常)。怎么一来,在何种情形中,我们就以为我们注意到这些了?难道不是在我们要逆时间的语法来造句的时候吗? 人说:万物流变,这时我们觉得我们受阻而无法把定真正的东西,把定真正的实在。在荧幕上行进的东西逃脱我们的把捉,恰恰因为它是行进着的过程。但我们在描述某种东西;我们所描述的是与这个过程不同的东西吗?而这种描述却显然恰恰与在荧幕上行进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无能为力的感觉一定基于某种错误的图画。因为我们能够想要描述的,我们就能够描述。 值得注意的是,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并没有现象逃脱我们的把捉、现象常流不驻这种感觉,只有在我们从事哲学时才有这种感觉。这就提示,这里碰到的是一个由于对我们的语言的误用而对我们浮现的思想。 这种感觉是,当前消失到过去里,我们无法加以阻挡。这里我们显然是在使用连环软片的图像,软片不停地在我们眼前滑过,我们无法留住它们。同样清楚的是,这个图像被误用了。我们不能说“时间飞逝”,如果这里说的“时间”是意指变化的可能性。 我们环顾四周,我们在屋子里四顾,感觉我们自己的身体,等等,没有什么东西让人注意;这表明这些事物对我们是何等自然。我们不知觉我们以透视方式看屋子,或视觉图像靠近边缘处在某种意义上是模糊的。这从不引起注意,从不可能引起注意,因为这正是知觉的方式。我们从来不去思考它,不可能思考,因为我们的世界的形式没有对立面。 我想说,那些人只赋予事物以实在而不赋予我们的意象以实在,而他们却不言自明地活动在意象里,从来不从意象里走出来,这可真够奇怪。 这是说,被给予的东西究竟有多自明。如果那竟是一张小小的、从歪斜的角度拍到的照片,那事情就一定非常糟糕了。 生活这一自明的东西应该是某种偶然的、次要的东西;与此对照,那些我平常从不为之费心思的事儿倒是真实的东西! 就是说,人们不可能也不愿意超越而出其中的东西仿佛就不是世界。 人们一再试图在语言里来界定世界,来凸显世界——但这行不通。世界的自明恰恰就表达于:语言只意谓世界,也只能意谓世界。 语言只能从它所意谓的东西即从世界那里获得它具有意义的方式,所以,不表现这个世界的语言是无法设想的。 在哲学理论和争论中我们发现那些其意义在日常生活中颇为熟悉的语词在超物理的意义上使用着。〔PO,188—192页〕 哲学家的语言已经是一种就像由于久穿太窄小的鞋而挤扭了的语言。〔CV,57页〕 词的选择很重要,因为这事关是否准确合上事情的特性,因为唯当各种想法都并入正确的方向上才能在正确的轨道上进行下去。车厢必须紧扣在轨道上它才能沿着轨道顺利前行。 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是把思想的死胡同一一加以生动的描绘,于是读者说“是啊,这正是我当时要说的”。严丝合缝地合上每一个错误。 你看,只有当他认识到正是这话,它才是正确的表达方式。(心理分析) 那个人认识到的是:我给他看的类比就是他那想法的来源。〔KMS,265页〕 哲学家努力找到一个起解放作用的词,即,有什么东西一直压迫我们的意识却又难以明察,而这个词终于能让我们把它抓住。 就像你舌头上有根头发:你觉得到,但抓不住它,除不掉它。 哲学家提供给我们一个词,它使我们能够把事情变得鲜明、无害。〔KMS,264页〕 有些保险柜需要用某个词或某个数打开:你在用上这个正确的词之前,无论用多大蛮力都打不开门,但用上了这个词,一个孩子就能打开它。哲学问题就是这样。〔KMS,269页〕 哲学的任务不是去创造一种新的、理想的语言,而是去澄清我们的语言、现存的语言的语言用法。其目的在于消除特定的误解,而不在于从头创造真实的理解。〔PG Ⅰ,§72〕 我所有的思考都可以比我过去所做的表达得远更直截了当。哲学无须使用新词;语言中熟知的老词足够了。〔KMS,271页〕 我为什么不可以把一个语词反其原始含义而用之?例如,弗洛伊德不就是这样吗?他甚至把一个焦虑梦也称作愿望满足。区别何在?科学考察中,新用法通过理论获得理据。如果理论是错的,这个新的、延伸的用法也就必须放弃。然而在哲学中,延伸的用法无法依赖关于自然过程的或正确或错误的看法。没有哪种事实能为之提供理据,为之提供支持。〔CV,60页〕 概念研究 哲学研究:概念研究。形而上学的根本之处:没弄清楚事实研究和概念研究的区别。形而上学问题总带有事实问题的外表,尽管那原本是概念问题。〔RPP Ⅰ,§949〕 哲学研究:概念研究。对形而上学来说具有本质性的是:它抹杀了事实研究与概念研究之间的区别。〔Z,§458〕 我们不分析现象(例如思想),而分析概念(例如思想的概念),因而就是分析语词的应用。于是我们所作的可能显得像唯名论。唯名论者的错误是把所有语词都解释成了名称,因此并不真正描述语词的用法,而是仿佛为这样一种描述提供了一张空头汇票。〔PU,§383〕 我们的眼光似乎必须透过现象:然而,我们的探究面对的不是现象,而是人们所说的现象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我们思索我们关于现象所做的陈述的方式。因此奥古斯丁也在思索关于事件的持续,关于事件的过去、现在或未来的各式各样的陈述。(这些当然不是关于时间、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哲学命题。) 因此,我们的考察是语法性的考察。这种考察通过清除误解来澄清我们的问题;清除涉及话语用法的误解;导致这类误解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我们语言的不同区域的表达形式之间有某些类似之处。——这里的某些误解可以通过表达形式的替换来消除;这可以称作对我们表达形式的一种“分析”,因为这一过程有时像是拆解一样东西。〔PU,§90〕 概念引导我们进行探索。概念表达我们的兴趣,指导我们的兴趣。〔PU,§570〕 “这现象最初让人觉得奇怪,但对此肯定会找到一种生理学解释。”—— 我们的问题不是因果问题而是概念问题。〔PU,十一§72〕 与歌德相契合的人会看到歌德正确认识了颜色的本性。本性在这里不是实验产生出来的东西,本性处在颜色概念之中。〔BF Ⅰ,§71〕 我们在这里不关心物理事实,除非它们决定着肉眼看得见的现象的法则。〔BF Ⅲ,§180〕 我们要找到的不是关于颜色的理论(既不是生理学理论也不是心理学理论),而是颜色概念的逻辑。这项工作所提供的东西,人们往往错误地期待由某种理论来提供。〔BF Ⅰ,§22〕 我用相似的方式处理颜色概念和感觉概念。〔BF Ⅲ,§71〕 我的理解至少是这样:一种物理理论(例如牛顿理论)不可能解决打动歌德的那些问题,即使他自己也同样不曾解决它们。〔BF Ⅲ,§206〕 人们把属于表述方式的东西加到事物头上。两者可能加以比较,这给了我们深刻的印象,于是我们以为这种比较的可能性就是对最一般的事况的感知。〔PU,§104〕 没有什么比不带成见地考察概念更困难的了。因为成见也是一种理解。对于我们,很多东西都依赖于放弃成见。〔LWI,§12〕 一本谈哲学的书,可以考虑以话语部分或曰语词种类来分章。这是一种有道理的分章办法。这时,实际上你对话语部分所需作出的区分要远远多于通常语法所作的区分。你会连着好多小时谈论“看见”、“感到”这类描述个人经验的动词。所有这些语词会带来某种或某些特殊的混乱,一族相似的混乱;你用另一章论数词,“所有”“任何”“某些”等等,这里会有另一类混乱;又一章论“你”“我”等等,又是一类混乱;又一章论“美的”“好的”,又是一类混乱。我们现在进入新的一组混乱;这里,语言在和我们玩全新的把戏。〔LCA,323页〕 哲学语法 本质在语法中道出自身。〔PU,§371〕 某种东西是哪一类对象,这由语法来说。〔PU,§373〕 基础的东西通过语法表达出来:“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个句子是怎么样的?〔Z,§459〕 《逻辑哲学论》(4.5)说:“命题的一般形式是:事情如此这般”——这是人们会对自己重复无数次的那类句子。人们认为自己在一次又一次地追踪自然,其实只是沿着我们考察自然的形式兜圈子。〔PU,§114〕 一幅图画囚禁了我们。我们逃不脱它,因为它在我们的语言之中,而语言似乎不断向我们重复它。〔PU,§115〕 “每根棍子都有长度。”这大致是说:我们把某种东西(或这种东西)称为“一根棍子的长度”——而不把任何东西称为“球体的长度”。那我现在能想象“每根棍子都有长度”了?我想象的就是一根棍子,如此而已。〔PU,§251〕 “这个物体具有广延。”我们可以回答说:“毫无意义!”——却又倾向于回答“当然!”——为什么?〔PU,§252〕 必须问的不是:什么是意象,或具有意象的时候发生的是什么;而是“意象”一词是怎样用的。但这不是说我要谈论的只是语词。因为,若说我的问题谈论的是“意象”这个词,那么在同样的程度上追问意象本质的问题谈论的也是“意象”这个词。而我说的只是,这个问题不是可以通过指向什么东西得到解释的——无论对于具有意象的那个人还是对于别人都是这样;这也不是可以通过对任何过程的描述得到解释的。意象是什么这个问题所询问的也是一种语词解释;但它引导我们期待一种错误的回答方式。〔PU,§370〕 语法不对现实负责。是语法规则规定意义,所以,这些规则不再对任何意义负责,就此而言,它们是任意的。〔PG Ⅰ,§133〕 如果可以从自然事实来解释概念建构,那么使我们感兴趣的就不该是语法,而该是自然之中为语法奠定根基的东西啦?——概念和很普遍的自然事实的对应的确也使我们感兴趣。(那些由于十分普遍而最少引人注目的自然事实。)但我们的兴趣却并不落回到概念建构的这些可能原因上去;我们不从事自然科学;也不从事自然史,——因为对我们的目的来说我们也满可以虚构自然史。〔PU,十二§1〕 我不说:假使这样那样的自然事实是另一个样子,人就会有另一些概念(在假说的意义上)。而说:谁要是认为有些概念绝对是正确的概念,有另一些概念的人就洞见不到我们洞见到的东西,——那么这个人可以去想象某些十分普遍的自然事实不同于我们所熟悉的那个样子,而他将能够理解和我们所熟悉的有所不同的概念建构了。〔PU,十二§2〕 拿一个概念来和一种画法作比较:因为,我们的画法难道就是任意的吗?我们可以高兴选哪种就选哪种吗?(例如埃及人的画法。)抑或这里关系到的只是可爱和丑陋?〔PU,十二§3〕 以颜色词为例说明语法与经验的边界 在一幅图画里,白色一定是最浅的颜色。〔BF Ⅲ,§1〕 我们常把白色说成是无色的。为什么?(即使我们没去想透明性我们也这样说。)〔BF Ⅲ,§210〕 白色有时显得和其他纯色在同一等级上(例如在旗帜上),有时却不。这颇值得注意。 我们为什么把例如发白的绿色或红色称作“不饱满”的?为什么是白色而不是黄色削弱这些颜色?这里事关颜色的心理学(颜色的效果)抑或颜色的逻辑?我们使用“饱满的”“脏兮兮的”这些词,依据在于心理的东西;但我们一般地做出鲜明的划分,提示着概念的东西。〔BF Ⅲ,§211〕 为什么没有棕色的光、灰色的光?也没有白色的光吗?发亮的物体可以显现为白色的,却不能显现为棕色的或灰色的。〔BF Ⅲ,§215〕 一道弱的白光不是一道灰色的光。〔BF Ⅲ,§218〕 这里有某种颜色数学。〔BF Ⅲ,§3〕 纯黄色也比纯浓红或纯浓蓝浅。这是个经验命题吗?——我不知道,例如,红色(纯红)比蓝色深还是比蓝色浅;我非得看见过这两种颜色才说得出来。然而,我一旦看见过,我就一劳永逸地知道了,就像计算的结果。 在这里怎么区分逻辑和经验?〔BF Ⅲ,§4〕 哪些经验教会我区分红和绿?〔BF Ⅲ,§167〕 有些句子常用在逻辑和经验的边界地带,结果它们的意义在界限两边穿来穿去,一会儿被当作规范的表达,一会儿被当作经验的表达。〔BF Ⅰ,§32〕 语法——哲学语法与普通语法 唯当一种语言已经被人们说了很长时期,这种语言的语法才被标明,才存在。同样,进行原始的语言游戏时,并没有列出其规则表,恐怕也没有唯一的一套规则可供表述。〔PG Ⅰ,§26〕 语法是语言的账簿,但凡与伴随〔语词〕的感觉无涉的,但凡是语言的实际交易,都要记录在这些账簿上。〔PG Ⅰ,§44〕 在一个词的用法里,我们可以区分“表层语法”和“深层语法”。使用一个词时直接给予我们印象的是它在句子结构里的使用方式,其用法的这一部分——我们可以说——可以用耳朵摄取。——再来拿例如“意谓”一词的深层语法和我们会从其表层语法推想的东西比较一下。难怪我们会觉得很难找到出路。〔PU,§664〕 什么使得我们的语法研究显得是基本的?〔KMS,265页〕 〔摩尔对维特根斯坦的“语法”概念提出质疑。例如,Tree men was working和“视野中同一点上同时有两种颜色”这两个句子看来是在不同的意义上“不合语法”。 维特根斯坦回应说:〕 我们有一种感觉,好像摩尔所说的第一种误用是无害的,第二种是恶性的。但事实上两种规则是同样意义上的规则。只不过某些规则已成为哲学讨论的课题而某些不曾。〔LWL,103—104页〕 我们为什么觉得语法研究是某种基本的东西? ****** 语法研究是基本的,就像在同样的意义上我们可以把语言本身叫做基本的——作为它自己的基础。 我们的语法研究不同于语文学家等等的语法研究;我们感兴趣的是,例如,怎样把一种语言翻译到另一种我们发明出来的语言。一般说来,我们感兴趣的那些规则,语文学家根本不在意。因此,我们蛮可以突出这个区别。 但另一方面,说我们研究语法中本质的东西而他研究偶然的东西,这个说法会误导。 ****** 我们也许愿说,他和我们用“语法”说的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例如,有些地方,他不做任何区别,而我们却在那里区分两个不同词类。〔KMS,266页〕 语法的重要性就是语言的重要性。 与此相似,可以说“红”这个词重要,因为它常用,且用于严肃的目的,不像用来说烟斗嘴的词。于是,“红”这个词的语法就是重要的,因为它描述“红”这个词的意义。 摧毁偶像。〔KMS,267页〕 语法陷阱 语言乔装了思想。并且是这样,即根据这件衣服的外部形式,不能推知被乔装的思想的形式,因为衣服的外部形式完全不是为了让人们知道身体的形式制作出来的,而是为了完全不同的目的。〔TLP,4.002〕 只请想想孩子多难相信(或理解)某个词其实有两种区别颇大的意义。〔KMS,273页〕 语言是道路的迷宫。你从这一边来,就认得你的出路;你从另一边来,到的是同一个地点,却认不得你的出路了。〔PU,§203〕 哲学病的一个主要原因——偏食:只用一类例子来滋养思想。〔PU,§593〕 有些哲学家说“死亡之后将开始无时间的状态”,或,“无时间的状态将随着死亡开始”;他们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在时间意义上说了“之后”“随着”“开始”,而时间性就在它们的语法之中。〔CV,31页〕 语言为所有人设下了相同的陷阱:踏得光滑了的错误路径交错而成让人惊恐的网罗。于是我们看到一个又一个走上同样的路,我们知道他们会在哪里转入歧途,在哪里会闭目不见分岔笔直向前,等等。所以,我应该做的是,在会转错的岔路口一一树上标志,帮助人们行过这些危险的区域。〔KMS,273页〕 你总是听到人说,哲学没有进步,希腊人曾已经为之殚心竭力的那些哲学问题今天仍然让我们烦恼。但说这话的人不懂得事情为什么必然是这样。原因在于,我们的语言仍然是一样的,它总是把我们引向同样的问题。只要有“是”这样的动词用起来和“吃”“喝”一样;只要有“同一的”“真的”“假的”“可能的”这样的形容词;只要人们在说到时间滑过和空间大小,等等;只要这一切还在发生,人们就总会撞上那些同样的撩人困难,总会瞪眼看着那似乎没有任何解释能够移开的东西。 这也让对超自然事物的渴求得到满足,因为,既然他们以为自己眼睛正看的是“人类理解的界限”,他们自然也就以为他们能看到界限的另一边。〔KMS,273页〕 哲学之为治疗 摧毁纸房子 我们在这样一种情形下“被诱惑去说”的东西并不是哲学;而是哲学的原材料。例如,一个数学家就数学事实的客观性和真实性所倾向于说的东西,就不是数学的哲学,而是哲学须得予以诊治的东西。〔PU,§254〕 哲学家诊治一个问题;就像诊治一种疾病。〔PU,§255〕 我们的考察是从哪里获得重要性的?——因为它似乎只是在摧毁所有有趣的东西,即所有伟大而重要的东西。(就像摧毁了所有建筑,只留下一堆瓦砾。)我们摧毁的只是搭建在语言地基上的纸房子,从而让语言的地基干净敞亮。〔PU,§118〕 哲学的成果是揭示出这样那样的十足的胡话,揭示我们的理解撞上了语言的界限撞出的肿块。这些肿块让我们认识到揭示工作的价值。〔PU,§119〕 我要教的是:把不曾昭然若揭的胡话转变成为昭然若揭的胡话。〔PU,§464〕 我的目的当然一定是说出人们在这里想要说出但又不能有意义地说出的话。〔C,§76〕 我和一位哲学家坐在花园里:他一次又一次说“我知道那是一棵树”,同时指着我们近处的一棵树。第三个人走来,听见他说,我对走来的人说:“这人不是神经病:我们不过是在从事哲学。”〔C,§467〕 人们像着了魔似的再三再四回到其上的那些命题,〔例如“我知道我有一双手”,〕我愿把它们从哲学语言中清洗出去。〔C,§31〕 于是我们清洗掉那些不能引导我们前进的句子。〔C,§33〕 你的哲学目标是什么?——给苍蝇指出飞出捕蝇瓶的出路。〔PU,§309〕 哲学是一种工具,只用于对付哲学家和我们自己身上的哲学家。〔MS219,11页〕 疾病无法治愈是常规,而非例外。〔LW Ⅰ,§110〕 综观,而不是建构理论 哲学不可用任何方式干涉语言的实际用法;因而它最终只能描述语言的用法。 因为它也不能为语言的用法奠定基础。 它让一切如其所是。 它也让数学如其所是,它不能促进任何数学发现。对我们来说,“数学逻辑的首要问题”也是个数学问题,就像任何其他数学问题一样。〔PU,§124〕 我们对某些事情不理解的一个主要根源是我们不能综观语词用法的全貌。——我们的语法缺乏这种综观。综观式的表现方式居间促成理解,而理解恰恰在于:我们“看到联系”。从而,发现或发明中间环节是极为重要的。 综观式的表现这个概念对我们有根本性的意义。它标示着我们的表现形式,标示着我们看待事物的方式。(这是一种“世界观”吗?)〔PU,§122〕 我们的思考在这里与歌德的《植物的形变》里表述的某些观点并肩而行。一旦觉察到相似之处,我们都习惯于为之寻觅某个共同的来源。由如此这般的现象追索至其过去的来源,这一欲望表现在特定的思考方式里。可以说,这是只见到了处理相似之处的一种单一模式,即将其在时间中排成一列。(那大概与因果模式的独一无二联系紧密)。但歌德的观点表明那不是唯一可能的观念形式。他对原初植物的观念不包含任何——像达尔文的观念那样的——对植物王国在时间上的发展的假设。那么,这种想法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是概观之呈现的问题,歌德的格言“一切植物器官都是变形的叶子”给了我们一种方案,由此,我们可以根据植物器官的相似之处组合它们,仿佛围绕着某种自然的中心。我们看出,叶子的原初形式转变为相似或同族的形式,转变为花萼之叶、花瓣之叶,转变为半是花瓣半是雄蕊的器官,诸如此类。通过把叶子经由中间形式联系到植物的其他器官,我们追踪着这个感觉上的类型转变。 那正是我们在这里所做的。我们把一种语言形式与其环境相对照,或在想象中将它变形,从而得到整个空间的景观——我们语言的结构在这个空间里获得其存在。〔DG,308页〕 借助数学或逻辑数学的发现去解决矛盾,这不是哲学的事业。哲学的事业是让困扰我们的数学状况、让矛盾解决之前的状况变得可以加以综观。(而这并不意味着绕开困难。) 这里的基本事实是:我们为一个游戏定下规则——一项技巧——,而当我们跟从规则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却与我们原来设想的不一样。于是我们就像被我们自己的规则绊住了。 我们的规则里的这类羁绊是我们想要弄懂的,即想要加以综观的。 这种羁绊有助于我们看清“意谓”这一概念。因为在这些情况中,事情同我们原先所意谓的所预见的不一样。出现了矛盾,或在诸如此类的情况下,我们就说:“我意谓的不是这个。” 矛盾的市民地位,或矛盾在市民世界中的地位:这是哲学问题。〔PU,§125〕 哲学只是把一切摆到那里,不解释也不推论。——既然一切都公开摆在那里,也就没什么要解释的。而我们对隐藏起来的东西不感兴趣。 也可以把一切新发现和新发明之前的可能性称作“哲学”。〔PU,§126〕 哲学家的工作是为了某种特定的目的采集回忆。〔PU,§127〕 无论谁愿在哲学里提出论点,都永不会有人同他辩论,因为所有人都同意这些论点。〔PU,§128〕 如果哲学是要在竞争的理论之间做出选择,那么,历史地教授哲学就是正确的。但若不是这种选择,那么,历史地教授哲学就是错误的,因为那几乎没有必要;我们可以直接探讨主题,无须去考虑历史。〔LWL,82页〕 事物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方面由于其简单平常而掩蔽着。(你不会注意它——因为它一直都在你眼前摆着。)一个人的研究工作的真正基础对他并不瞩目。除非有时候恰恰是这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等于说:一旦看到了就是最触目最有力的东西,我们通常熟视无睹。〔PU,§129〕 要看得更清楚,就像在无数相似的情况下那样,我们在这里也必须把所发生的事情的诸种细节收入眼帘;必须从近处考察这些事情。〔PU,§51〕 让我们实实在在想出一句话都会在哪些不同的境况和上下文中说出来。〔PU,§592〕 我们在这里碰上哲学研究中一种极富特征引人注目的现象:我会说,困难不是找到解答,而是认识到某种看上去好像只是解答之准备的东西其实正是解答。“我们已经把什么都说了。并非某种由此推出的东西才是解答,恰恰这就是解答!” 我相信,这和下面这一点连在一起:本来一种描述就是对困难的解答,只要我们把这种描述放到视界的适当位置,而我们这时却错误地期待一种解释。只要我们停留在这种描述那里,不试图超出它。 困难在于:让自己停下来。〔Z,§314〕 在哲学中很难不做过头。〔KMS,271页〕 哲学中最难做到的是所说的不多于我们真正知道的。〔APF,27页〕 你说:“那确是这样,因为那必定是这样。” (叔本华:人的真正寿命是100年。) “当然,它必定如此!”就仿佛你理解了某个造物者的意图。理解了那个体系。 你不问“人的实际寿命是多长”,觉得现在那是个肤浅的问题;而你已经理解了某种处在更深处的东西。〔CV,37页〕 在哲学里不推演出结论。“事情必定如此这般!”不是个哲学命题。哲学只确认人人认可的东西。〔PU,§599〕 重要的是探索过程 ……因为探索比发现道出的更多……(奥古斯丁)〔Z,§457〕 只可能通过提问来教授哲学。〔AWL,237页〕 哲学有这么复杂的结构,这是怎么回事儿?如果哲学像你所说的那样,是那个独立于一切经验的终极者,那它应该是极其简明的。——哲学解开我们思想中的结;所以它的结果一定是简明的,但哲学探索却像它去解的那些结一样复杂。〔Z,§452〕 “慢慢来!”哲学家就该这样互相问候。〔CV,109页〕 在哲学中,胜出的是最后到达终点的人。〔CV,48页〕 一个新词就像一颗新鲜的种子撒到讨论的园地里。〔CV,4页〕 尼采曾写道,最优秀的诗人和思想家也写下过平庸的低劣的东西,只不过他们把优秀的东西与之分开了。但不完全如此。园丁在园子里当然不只有玫瑰,他还有肥料、垃圾、杂草,但它们不仅在善好的等级上有别,更重要的是它们在园子里的作用有别。 一个看上去低劣的句子却可以是一个出色句子的胚芽。〔CV,81页〕 在蠢笨那山谷里为哲学家生长的草木总是多于在明智那荒芜的山峰上。〔CV,109页〕 你请总是从明智那荒芜的山峰降行到蠢笨那郁郁葱葱的山谷。〔CV,103页〕 一个平庸的写作者必须留意,不要太急于用正确的表达式替换掉那个粗陋的、不正确的表达式。这样一来,他扼杀了那个初降的想法,它反倒还曾是个活生生的幼苗。而现在它枯死了,毫无价值。现在可以把它丢到垃圾堆里去了。而那个可怜的小幼苗却还曾有点儿用处。〔CV,107页〕 可以说,哲学中的焦灼不安来自我们对哲学的错误看法,哲学仿佛分割为一些〔其长无尽的〕纵条,而不是一些〔有限界的〕横条。这幅转动过了的图像造成了极大的困难。我们仿佛是要掌握那些无限界的线条,抱怨说,这不可能一片段一片段进行。当然不可能,如果把一个片断理解为一条无尽的线条。但若把一个片断理解为一个横条,却可能一片断一片断进行。——可这么一来却又不可能到达我们工作的尽头啦!——当然不可能,因为它没有端点。〔Z,§447〕 〔有人说,〕只要尚未解决所有的哲学问题,就没有任何哲学问题得到解决;这意味着,只要哲学问题没有得到全部解决,每一个新的难题都会使我们先前的所有结论变成可疑问的。我们若以这么宽泛的方式说到哲学,那么对上述说法就只能给予十分粗略的回答。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曾得出一些部分的结论,它们在最终的画面上各有自己的位置,新出现的问题有可能使它们占据的位置成为可疑问的。〔BB,44页〕 需要克服的是意志的抵抗 哲学的困难不像科学的困难,那不是智性上的困难,而是皈依的困难。需要被征服的是意志的抵抗。 像我经常说的,哲学并不要求我做出任何牺牲,因为我并不禁止自己去说任何东西,而只是因某些语词组合无意义而放弃它们。但在另一种意义上,哲学的确要求一种弃绝,但那是感情上的弃绝,而非理解上的弃绝。也许正是这一点使得哲学对很多人这么困难。弃而不用某个表达式,可以像忍泪或制怒一样困难。〔KMS,263页〕 托尔斯泰:“事物的意义在于它的普遍的可理解性。”这句话对错参半。如果一样事物是富有意义的,是重要的,使它难以理解的,并不在于要理解它就需要某些关于晦涩难解之事的特殊教导,而在于对它的正确理解与大多数人愿望看到的东西相冲突。因此,恰恰是最切近的事物可以成为最难以理解的。 有待克服的不是理解方面的困难,而是意志方面的困难。 哲学中要做的工作——像常常在建筑中一样——其实更多的是做自己的工作。针对自己的观点做工作。针对怎样看待事物。(以及从事物那里所要的是什么。)〔KMS,263页〕 我正在对你们做的也是劝说。******Jeans写了本书,叫做“神秘的宇宙”。我讨厌这本书,说它误人子弟。就说书名,这个书名我就说它误人子弟。******我也许可以说“神秘的宇宙”这个书名包含了一种偶像崇拜,偶像是科学和科学家。 在某种意义上我是在宣传一种思想风格,反对另一种思想风格。对那另一种我真是讨厌得很。我也尝试说出我在想什么。但我会停下来对你说:“天哪,别这么做。”我停下自己的困惑,劝说你用另一种方式思考。******例如那种表达式:“所有整数的整数。”******我可以把这些表达式放在一种新的上下文中,让它们对很多人失去魅力,肯定对我是失去了魅力。****** 我们所做的很大一部分事情是改变思想风格的问题。〔LCA,354—355页〕 一个时代的疾病只能通过人类生活方式的改变治愈,哲学上的疾病只能通过思想方式和生活方式的改变才能治愈;都不是靠某个人发明出一种药物。 我们可以设想,使用汽车产生并助长了某些疾病,直到人类由于某种原因,作为某种社会发展的结果,驾车出行的习惯又消失了,直到那时,人类一直为这种疾病所苦。〔RFM Ⅱ,§23〕 哲学中最危险的观念之一是——说起来很奇怪——我们用头脑思想,或我们在头脑中思想。〔Z,§605〕 我会说,人只有在需要做诗那样时才需要写哲学;我相信这话概括了我对哲学的态度。我觉得,由此一定看得出我的思想在何种程度上属于现在、将来或过去。因为说这话也就承认了,我自己不能完全做到我所愿做的。〔CV,34页〕 在哲学中,我们必须区分表达我们思想倾向的命题和解决问题的命题。〔LW Ⅰ,§109〕 谁要是不愿解决哲学问题,——他干吗不放弃这些努力?因为解决哲学问题意味着改变他的立场,改变旧的思想方式。你不愿改变,那你应该把这些问题当作无法解决的。〔LW Ⅱ,84页〕 哲学才能在于从一个语法事实那里接受到强烈而持久的印象的能力。 人类深深陷在哲学混乱亦即语法混乱之中。形形色色的联想绑住了他们,不先从这些联想中解脱出来,就无法使他们获得自由。就仿佛你需要重构他们的全部语言。——但他们的语言如此长成是因为人类曾——且今天仍然——倾向于这样思想。因此,你只能成功地解脱那些生活在反抗语言的本能之中的人;至于另一些人,他们的全部本能都是生活在羊群之中,这个羊群创造了这种语言,把它当作适合于自己的表达方式,对这些人,你无能为力。〔KMS,272页〕 你觉得自己在某个问题上滞留不前的时候,不要一再去思考它,否则你就会被粘在那上面。我们倒是必须在我们完全胜任愉快之处开始思考。切勿硬来!坚硬的问题必须在我们面前自行松解。〔NB Ⅱ,83页〕 研究哲学如果给你的只不过是使你能够似是而非地谈论一些深奥的逻辑之类的问题,如果它不能改善你关于日常生活中重要问题的思考,如果它不能使你在使用危险的词句时比任何一个记者都更为谨慎(而这种人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目的而使用这些词句的),那么,它有什么用处?你知道,我懂得要彻底地思考“确定性”“或然性”“知觉”等等是很困难的。但是,要对或者力求对你的生活和别人的生活进行真正诚实的思考,如果可能这样做的话,那就还要困难得多。麻烦在于思考这些事情并不紧张激动,倒常常是明显令人不快。而既然它是令人不快的,它就是最重要的。〔NMM,33页〕 设想有人以为他找到了对“生命问题”的解答,对他自己说现在一切都顺利了。要看到自己弄错了,他只需提醒自己,他过去不曾发现这个“解答”;但那时候人们也照样要生活。这么看,他发现的解答似乎无足轻重。说到逻辑也是一样。若说对逻辑问题(哲学问题)有什么“解答”,我们只需回想一下,曾经有一段时间它们不曾得到解答,而那时候人们照样要能够生活、思考。〔KMS,271页〕 在这里我想就哲学问题的本性做个一般的评论。哲学缺乏清晰性,这颇折磨人。这会让人感到羞愧。我们觉得:在原能够辨清门径之处我们却辨不清。但事情并非如此。无需这些区分,也无须在这里辨清门径,我们满可以生活得很好。〔BF Ⅲ,§33〕 进入澄明 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我们这里从事的工作为什么该称为‘哲学’?为什么这种工作应该被视作以前冠有‘哲学’之名的那些各种各样活动的唯一合法继承者?”〔BB,62页〕 从前的哲学问题从何处获得其重要性? 例如,同一律似乎具有某种基本的重要性。然而,“这一‘定律’是个无意义的句子”这一命题取代了它的重要性。〔KMS,266页〕 哲学没有任何进步吗?——你搔你的痒处,这里一定看得到什么进步吗?否则那就不是真正的搔真正的痒?对刺激的这种反应不能继续很长的时间直到发现一种治好发痒的药物?〔CV,118页〕 从事哲学,你须得降入那古老的混沌,在那里如鱼得水。〔CV,89页〕 哲学家发疯一般,无助呼叫,直到他到达自己迷乱之团的核心。〔KMS,271页〕 一个哲学问题就是对我们概念无序的一种意识,这种无序可以通过梳理整顿消除。〔KMS,271页〕 哲学问题就像研究一个社会的建制。就仿佛,这个社会没有明文法,但在一个情势下必须遵行规则:人们有一种本能,从而能够在共同办理事务时遵守某些规则,但没有明确宣告议题,没有对规则做出澄清,因而造成更大的困难。他们把某个成员视作主席,但他并不坐在桌子的顶端,也没有任何办法识别他,这使得交易变得更加困难。于是我们来了,带来了明确的秩序。我们让主席坐在一个很容易分辨其地位的位置上,让他的秘书坐在他旁边特设的一张小桌边,让其他普通成员坐在长桌的两边,等等。〔KMS,268页〕 我们想在关于语言使用的知识中建立一种秩序:为了某种特定目的的秩序;许多可能秩序中的一种;而不是唯一的秩序。我们将为了这个目的不断突出我们的日常语言形式容易加以忽视的种种区别。由此可能会产生一种印象,似乎我们是以改革语言为己任。 为了特定的实用目的改革语言,为了避免实际使用中的误解而改善我们的术语,这些当然是可能的。但这些不是我们必须处理的事。让我们操心的那种迷乱发生在语言仿佛是在空转的时候,而不是它正常工作的时候。〔PU,§132〕 我们要做的不是用前所未闻的方式把语词用法的规则系统弄得精粹或完善。 我们所追求的清晰当然是一种完全的清晰。而这只是说:哲学问题应当完全消失。 真正的发现是这一发现——它使我能够做到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打断哲学研究。——这种发现给哲学以安宁,从而它不再为那些使哲学自身的存在成为疑问的问题所折磨。——现在毋宁是:我们用举例来表明一种方法,而这一串例子是可以从中打断的。——一些问题得到解决(困难被消除了),而不是单独一个问题。 并没有单独一种哲学方法,但确有哲学方法,就像有各式各样的治疗法。〔PU,§133〕 一个命题的语法得到了充分澄清,它就是在逻辑上得到了完全的分析。〔KMS,269页〕 我凡是说:我们在这里处在语言的边界,听起来就仿佛必然是某种类型的自我否定;但正相反,我们达到了完全的满意,因为这里没有什么问题留下来了。〔KMS,271页〕 问题在严格的意义上消解了:像放进水里的一块糖。 若在其论证中不觉得有对清晰明澈的需求,那他是为了哲学而被废掉了。〔KMS,272页〕 在哲学中,我们只要碰到困难,就给出语法规则。我们也许觉得完备的逻辑分析会给出一个词的完备的语法。然而,没有完备语法这回事。不过,给出一个规则仍是有用的——如果有人提出一个相反的规则而我们不愿遵行它。我们发现怎样使用一个已知语词的规则,并不是要给出怎样使用它的完备知识,并不是要告诉别人怎么使用它,就好像人们还不知道怎么使用它似的。逻辑分析是一种解药。其意义在于终止人们在反思语词时的胡搅。〔AWL,151—152页〕 所有哲学问题的解决就是这个样子的。唯当回答是平白日常的,它们才会是正确的回答。〔KMS,266页〕 哲学先贤 哲学家不是任何一个思想教区的公民。正是这一点使他成为哲学家。〔Z,§455〕 在某种意义上,对待哲学迷误,再小心也不为过,它们包含这么多真理。〔Z,§460〕 不要认为我蔑视形而上学。我把过去时代的某些伟大哲学著作视作人类心智最为高贵的作品。〔APF,23页〕 〔听到Drury建议他把当时尚未定名的《哲学研究》题作《哲学》。〕这是胡言乱语。我怎么可以用这个名称?它在人类历史中意味着这么多的东西。仿佛我的工作不只是哲学的一个小小片断。〔APF,24页〕 苏格拉底总是迫使智术师哑口无言——但他是有权迫使智术师噤声吗?的确,智术师不知道他自认为知道的东西;但这并非苏格拉底的胜利。“看哪,你并不知道!”——或得意洋洋:“所以我们大家都是什么都不知道!”,都不能叫做胜利。 因为我去思考,不会只是为了向我自己判定,甚至向别人判定,我是否当真在努力理解某种东西这一点并不清楚,不会只是为了看到我尚不理解。〔CV,77页〕 读苏格拉底对话的时候有这样的感觉:多么可怕地浪费时间!这些争辩什么也没证明,什么也没澄清,它们要做什么呢?〔CV,20页〕 奥古斯丁的《忏悔录》也许是所有书里面最严肃的一本。〔APF,34页〕 某个哥白尼或某个达尔文的真正功绩并不在于发现一个真理论,而在于发现一个富有成果的新视角。〔CV,26页〕 我认为培根不是个精确的思想家。他有伟大的或所谓广阔的眼界。但若谁所有的只是这个眼界,他必定慷慨于承诺,不足于兑现。 你可以设想一个飞行器,对其细节则不甚了了。你可以设想其外形,这设想颇为接近一架真实的飞机,可以绘声绘色地描述其性能。我们也不清楚,这类设想是否一定没有价值。它也许会激发另一些人去做另一类工作。——是的,后一类人,可以说,一路辛苦,做各种准备工作来建造一架真能飞行的飞机,你还在忙着假想这架飞机看上去一定是怎样的,它将怎样飞行。关于这种假想有没有价值,我们到此仍然没说出什么。梦想者所做的也许没有价值,——另外那些人所做的也可能没有。〔CV,74页〕 关于休谟我说不出什么。我从来没读过休谟。〔APF,26页〕 卢梭的本性中有某种犹太因素。〔CV,28页〕 在我看来,康德和贝克莱是非常深刻的思想者。而在叔本华那里,我好像很快就看得到底。〔APF,25页〕 唯理论者正确地看到哲学不是经验的,即,一旦变成经验的,它就成为某一门科学的问题。 但他们错误地认为存在着先天综合判断。他们企图用理性来解决所有问题,坐在摇椅里检查语词——他们让语词对他们说话。 经验论者看到,我们只能描述世界。他们想使得哲学成为经验的,这时他们错失了要点,但他们正确地主张理性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综合命题是归经验管的。〔LWL,86—87页〕 尼采对基督教的敌视态度深深地触动了我。因为他的著作还是包含了一些真理的。毫无疑问,基督教信仰是通向幸福的唯一可靠的途径。但是,如果一个人鄙弃这种幸福,情况又会是怎么样?!这样做难道不可能更好吗?——在与外部世界的毫无希望的斗争中不幸地走向毁灭?但是,这样的一种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为什么不能过一种无意义的生活?它不体面吗?它如何与严格的唯我论立场相协调?但我必须怎样做才能使我的生命不至丧失?我必须总是心怀它——总是心怀精神。〔NB Ⅱ,88—89页〕 在上世纪的思想家里,祁克果是最深刻的,远比别人深刻。祁克果是个圣徒。〔APF,32页〕 但我现在无法再读祁克果。太冗长罗嗦。我读他的时候总想说:“是啊,对的,我同意,我同意,可请你说到点子上。”〔APF,33页〕 石里克:一个哲学家认为现象学命题是先天综合判断,我们能怎样回答他呢? 维特根斯坦:我说“我没有胃疼”,这句话预设了胃疼状态的可能性。我目前的状态和胃疼状态就像处在同一逻辑空间。(就像我说:我没有钱。这一命题已经预设了我有钱的可能性。它指示钱币空间中的零点。)否定命题预设了肯定命题,反之亦然。 我们现在来看看这个命题:“一个对象不会同时既是红的又是绿色。”我用这个命题只是说我至今尚未见到过这样的对象吗?显然不是。我是说:“我不可能见到这样的对象”,“红色和绿色不可能在同一位置。”我现在要问:“可能”这个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可能”这个词显然是一个语法(逻辑)概念,而不是一个事质概念。 现在,假设命题“一个对象不可能既是红色的又是绿色的”是一个综合判断,而且“不可能”这话意指逻辑的不可能性。由于一个命题是其否定的否定,因此,必然也存在着“一个对象可能既是红色的和绿色的”这样一个命题,这个命题也将是综合的。作为一个综合命题,它具有意义,而这意味着它所表现的事态能够存在。如果“不可能”意指逻辑的不可能性,那么,我们由此就得出这样的结论:不可能的东西是可能的。 这里只给胡塞尔留下一条出路:他宣称存在着第三种可能性。我对此会回答说:人们可以发明一些话语;但我在这些话语下面不能思想任何东西。〔WWK,35页〕 我很能想象海德格尔所说的存在与畏是什么意思。人有冲撞语言界线的冲动。例如,您请想一想对竟有什么存在而生的惊异。这种惊异不能用问题的形式来表达,这里根本不存在答案。我们能说的一切先天注定只是些蠢话。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去冲撞语言的界线。祁克果也看到了这种冲撞,他的描述(作为向着悖论的冲撞)甚至〔与海德格尔〕极为相似。这种对语言界线的冲撞是伦理学。我认为,终止所有关于伦理学的喋喋不休肯定是重要的——伦理知识是否存在,价值是否存在,善好是否可定义,等等。在伦理学中,我们一再试图去说些什么,而所说的不涉及而且也不可能涉及事情的本质。先天就已确定的是:无论给出什么来作为善好的定义,都只是误解,******但是,这种冲向界限的倾向指向某种东西。圣奥古斯丁已经知道这一点,他说:怎么,你这蠢货,你从不说蠢话吗?说点儿蠢话吧,无伤大雅!〔WWK,36—37页〕 人们如果能够读到《斯特瑞德和史密斯》(一种著名美国侦探杂志),他们怎么还能读《心》,这真使我奇怪。如果哲学同智慧多少有点关系,那么在《心》里面肯定一点儿这种东西也没有,而在侦探小说里倒常常是有一点的。〔NMM,29页〕 有些哲学家(或随你愿怎么称呼他们)患一种可以称之为“问题阙失症”的病。他们觉得一切都似乎很简单,似乎不再存在深刻的问题,世界变得宽广平坦,失去了任何一点儿深度;他们写的东西无比浅薄琐碎。罗素和威尔斯(H.G. Wells)有这种病。〔Z,§456〕 摩尔只有罗素的智力的一小部分,但摩尔具有罗素失掉了的东西:真诚。这就是为什么和摩尔讨论问题仍然能够受益,而很多年来和罗素讨论问题就不可能受益。〔APF,15页〕 艾耶尔有些什么要说的,但他浅薄得不可思议。〔APF,26页〕 自画像 科学问题会让人感兴趣,但从来不真正抓牢我。只有概念问题和美学问题能抓牢我。归根到底,科学问题是否得到解决于我无所谓;这些问题是否解决却不是那样。〔CV,108页〕 我不是一个信徒,但我禁不住会从宗教角度来看待每一个问题。〔APF,25页〕 我还是一直不领悟:我履行我的义务只因为那是我的义务,而我整个人都是为精神生活准备的。我或许在一个钟头后死掉,或许在两个钟头后死掉,或许在一个月后死掉,或许在几年以后才死掉;对此我无从知晓,无从做任何事情来促进之或反对之。这就是人生。那么,我必须如何生活才能存在于每个瞬间之中?——在善和美之中生活,直至生命自行终止。〔NB Ⅱ,21页〕 我从事哲学的方式对我自己来说仍然显得新异,一再显得新异,因此我不得不经常重复自己。另一代人会熟谙这种方式,他们会觉得这种重复无味。但它们对我是必需的。——这种方法从根本上说是从寻问真转向寻问意义。〔CV,3页〕 我经常琢磨,我的文化理想是新的、当代的抑或是来自舒曼那个时代的。至少我自己觉得它是那个时代的文化理想的延续,但不是在舒曼时代之后现实中发生的那种延续,就是说,19世纪下半叶被排除在外。我得说,这纯粹是本能使然而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CV,5页〕 至少现在在我看来,我1913—1914年在挪威的时候,我曾有过自己的思想。我的意思是,在我看来,似乎当时在我心里诞生了一场新的思想运动(但也许我错了)。而我现在看来只是更多地在运用旧的。〔CV,28页〕 我的文句的风格极其强烈地受到弗雷格的影响。乍一看谁都看不到这一点,但若我愿意,我可以确证这种影响。〔Z,§712〕 我的写作几乎总是与自己的对话。我在四目相对之际所说的事情。〔CV,105页〕 我不让自己受别人影响,这是好事!〔CV,3页〕 安息日不只是歇息休整的日子。我们应当从外部来看看自己的工作,而不只是从内部。〔CV,109页〕 对我的思想之乐是对我自己的怪异生活之乐。它可是生活之乐?〔CV,31页〕 每个早晨都不得不重新掘开无生命的石砾去接近那生机勃勃的温暖的种子。〔CV,4页〕 当我只是为自己思考而不打算写本书,我围绕主题跳来跳去;这对我是唯一自然的思考方式。迫使思想循序渐进于我不啻折磨。我现在应该哪怕试一下这种方式吗? 我抛掷数不清的努力来使思想班分部列,但那也许根本没有任何价值。〔CV,40页〕 在哲学思考过程中,不断变换我的姿势,不在一条腿上站得太久直至它变僵,这对我很重要。 就像一路上行的登山人,回过头来走一小段,恢复气力,活动活动别的肌肉。〔CV,38页〕 我的理想是某种冷静的东西。一座教堂,为各种激情提供环境,但不掺入其中。〔CV,5页〕 有些评注在播种,有些评注在收获。〔CV,107页〕 思想者很像制图员。制图员要把所有联系都描画出来。〔CV,17页〕 有时,一个句子只有以适当的语速读出来才能听懂。我的句子全都要慢慢地读出来。〔CV,78页〕 这个思想已经磨损了,不再有用了。(我有一次听到Labor对音乐思想做过类似的评论。)像一张锡纸,一旦揉皱,再也无法完全抚平。我的所有思想差不多都有点儿揉皱了。〔CV,24页〕 我的思想上,就像每个人的思想上一样,挂附着我从前的(已经枯死的)思想的皱缩外皮。〔CV,32页〕 我相信,一个哲学家,一个能独立思考的人,会有兴趣读我的笔记。因为即使我很少击中靶心,他也会看出我在不懈地射向什么靶子。〔C,§387〕 我费九牛二虎之力要写出来的东西,在一个〔心智〕不那么败坏的人看来,也许本是明明白白的。〔BF Ⅲ,§295〕 我始终只是“一半成功”地表达出我所要表达的。连这都不到,也许只是十分之一。这说明了点儿什么。我的写作经常只是“跌跌撞撞”。〔CV,26页〕 我在我的书里没办法说出音乐在我的一生中都意味着什么,关于这一切一个字都说不出。那我怎能指望被人理解呢?〔APF,25页〕 〔《哲学研究》序的草稿。〕我把这本书交付出版,不无勉强。它将落入谁的手,那些手多半不是我所乐于想见的。但愿——我为它祈愿——它很快被哲学记者们忘个精光,于是它也许会保留在那些较高尚的读者手中。〔CV,90页〕 我所做的可值得如此殚尽心力?唯当它领受到来自上方的光照。果如此,——我何必操心于我劳作的果实不被偷走?如果我所写的东西真有价值,怎么可能把其中的价值从我这里偷走?如果来自上方的光照阙如,我所能者无非巧智而已。〔CV,79页〕 我们的工作简简单单就是公正。亦即,我们只是需要辨识出哲学的不公正,并予以消除,同时不建立新党派、新教宗。〔KMS,271页〕 我创建不了一个学派;只是我不能,抑或凡哲学家都从来不能?我不能创建一个学派,因为我当真不愿被模仿。至少不愿被那些在哲学杂志上发表论文的人模仿。〔CV,83页〕 我完全不清楚,我所希望的是自己的工作后继有人而不是生活方式的转变并因而使得所有这些问题都变得多余。(因此我不可能建立一个学派。)〔CV,84页〕 我心上的皱褶总要一瓣瓣粘连在一起,为了敞开它,我就不得不总是重新把它们撕开。〔CV,79页〕 要做出重要的成就,我太软太弱了,并因此太懒惰了。伟大人物的勤勉,不说别的,那是其力量的一个标志,且不说他们内在的丰富。〔CV,99页〕 我不能跪下来祈祷,因为,仿佛我的膝盖是僵直的。我恐怕,我若变得软弱,我怕自己会散架。〔CV,77页〕 上帝可以对我这样说:“我用你自己嘴里吐出的话来裁判你。你对自己的行为厌恶得发抖——当你在别人那里看到这些行为的时候。”〔CV,118页〕 没有比不自欺更难的事。 朗斐楼:在艺术的古昔岁月, 直至不可见的细节, 匠人无不殚尽精心, 因为诸神洞察一切。 (这可以成为我的座右铭。)〔CV,47—48页〕 告诉他们,我度过了极为美好的一生。〔NMM,90页〕 世界、事实、事态 世界是一切实际情况。〔TLP,1〕 世界是事实的总和,不是物的总和。〔TLP,1.1〕 世界由全部事实所确定,由它们即是全部事实所确定。〔TLP,1.11〕 因为事实的总和既确定了实际情况,也确定了所有非实际情况。〔TLP,1.12〕 在逻辑空间中的全部事实是世界。〔TLP,1.13〕 世界分解为诸事实。〔TLP,1.2〕 一件事情可以是实际情况或不是实际情况,而其余一切则仍保持原样。〔TLP,1.21〕 实际情况,即事实,是基本事态的存在。〔TLP,2〕 基本事态是对象(事质、物)的结合。〔TLP,2.01〕 物能够是基本事态的组成部分,这对于物是本质的。〔TLP,2.011〕 逻辑中没有偶然:如果一个物能够出现在一个基本事态中,那么该基本事态的可能性就必定已经预含于该物之中。〔TLP,2.012〕 假使一物能够单独自为存在,那么后来有某种事态适合于它显得像是偶然之事。 如果一物能够出现于事态之中,那么这一可能性必定已伏于该物之中。 (逻辑的东西不可能是仅仅可能而已。逻辑处理每一种可能性,一切可能性都是逻辑的事实。) 就像我们根本不能在空间之外思想空间对象、在时间之外思想时间对象一样,我们也不能离开跟其他对象结合的可能性来思想任何对象。 如果我能够在基本事态的结合中来思想一个对象,我就不能离开这种结合的可能性来思想它。〔TLP,2.0121〕 一物就其能够出现在一切可能的事态中而言它是独立的,但独立性的这种形式是与基本事态相联系的一种形式,即依赖的一种形式。(语词不可能单独地和在命题中以两种不同的方式出现。)〔TLP,2.0122〕 如果我知道一个对象,我也就知道它出现于基本事态中的所有可能性。〔TLP,2.0123〕 (每一个这种可能性必定都伏于该对象的本性中。) 不可能后来发现新的可能性。 要知道一个对象,虽然我不一定要知道它的外在性质,但是我必须知道它的所有内在性质。〔TLP,2.01231〕 如果给出所有的对象,那么同时也就给出了所有可能的基本事态。〔TLP,2.0124〕 对象出现在基本事态中的可能性就是对象的形式。〔TLP,2.0141〕 对象是简单的。〔TLP,2.02〕 每一个关于复合物的陈述可以分解为关于其各组成部分的陈述,分解为充分地描述这些复合物的命题。〔TLP,2.0201〕 对象构成世界的实质。因此它们不能是复合的。〔TLP,2.021〕 假使世界没有实质,那么一个命题是否有意义就依赖于另一个命题是否为真。〔TLP,2.0211〕 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可能勾画出世界的图像(无论真的或假的)。〔TLP,2.0212〕 固定者、持存者和对象是一回事。〔TLP,2.027〕 对象是固定的和持存的;它们的配置则是变易的、非持存的。〔TLP,2.0271〕 在基本事态中,对象有如一条链子的诸环节那样互相勾连。〔TLP,2.03〕 事实的结构由诸基本事态的结构组成。〔TLP,2.034〕 实存的基本事态的总和是世界。〔TLP,2.04〕 诸基本事态相互间是独立的。〔TLP,2.061〕 “世界是一切实际情况。”〔TLP,1〕这话意在与“世界是一切存在的物”对照,并予以纠正;世界不是由物及关于这些物的事实的清单组成的。因为,1.1,“世界是事实的总和,不是物的总和。”世界之所是由对对象的描述而非由对象的清单给出。所以,语词不在命题里就没有意义,命题是语言的单位。 “因为事实的总和既确定了实际情况,也确定了所有非实际情况。”〔TLP,1.12〕这和如下想法相联系:存在着基本命题,每个基本命题都描述基本事态,所有命题都可以分析成基本命题。这是个错误的想法。它有两个来源。(1)把无限当成了一个数,并认为可以有无限多的命题存在。(2)表达质的程度的命题。“这是红的”与“这是白的”相矛盾。但基本命题理论却会不得不说:如果P与q相矛盾,那么P和q就能够被进一步分析,产生出例如r、s、t、和v、w和-t。事实是自足自治的。 “在逻辑空间中的全部事实是世界。”〔TLP,1.13〕逻辑空间的意思和语法空间一样。几何学是一种语法。语法空间包括所有可能性。“逻辑处理每一种可能性。”〔TLP,2.0121〕 “基本事态是对象(事质、物)的结合。”〔TLP,2.01〕对象等等在这里用来指颜色、视觉空间中的点等等:并参见上述“语词不在命题里就没有意义”。“对象”也包括关系;一个命题不是两个物通过一种关系联系起来。“物”和“关系”处在同一层面上。就仿佛对象系在一条链子上。 〔TLP,2.012〕如果你知道怎么使用一个词,懂得这个词,那你一定已经知道它不能用在哪些结合中,何时使用它只会产生无意义,它的一切可能性。因此,在逻辑中没有惊奇;我们一定知道所有可能性。我们发现新的事实,而非新的可能性。问“红存在吗”没有意义。〔LWL,123—124页〕 思想和语言之为世界的图画 思想是有意义的命题。〔TLP,4〕 命题的总和即是语言。〔TLP,4.001〕 人具有构造语言的能力,可用它表达任何意义,而无须想到各个词怎样具有指称、指称的是什么。——就像人们说话时无须知道各个声音是怎样产生的。 日常语言是人的机体的一部分,它像机体一样复杂。 人不可能从日常语言中直接获取语言逻辑。 语言掩饰思想。这就像不能根据衣服的外形来推断出它所遮盖的思想的形式一样;因为衣服外形的制作另有目的,而不是为了让人认出身体的形状。 理解日常语言所藉的默会约定是极其复杂的。〔TLP,4.002〕 命题是实在的图像。 命题是我们所认为的实在的模型。〔TLP,4.01〕 只因为命题是实在的图像,命题才能为真或为假。〔TLP,4.06〕 图像表象逻辑空间中的事态,表象基本事态的存在和不存在。〔TLP,2.11〕 图像是实在的一种模型。〔TLP,2.12〕 在图像中,图像的元素与对象相对应。〔TLP,2.13〕 在图像中,图像的元素代表对象。〔TLP,2.131〕 图像之为图像在于图像的元素以一定的方式相互关联。〔TLP,2.14〕 图像是一事实。〔TLP,2.141〕 图像的元素以一定的方式相互关联,这表象着,事物是这样互相关联的。 图像元素的这种联系称为图像的结构,而这种结构的可能性则称为图像的摹画形式。〔TLP,2.15〕 摹画形式是这种可能性:事物有可能像图像元素之间那样互相关联。〔TLP,2.151〕 如是,图像与实在连结;它直接触及实在。〔TLP,2.1511〕 它像一把测量实在的标尺。〔TLP,2.1512〕 只有分度线的端点才接触到它所测量的对象。〔TLP,2.15121〕 按照这种理解,连那使图像成其为图像的摹画关系也属于图像。〔TLP,2.1513〕 事实要成为图像,它和被摹画出来的东西必须有某种共同的东西。〔TLP,2.16〕 为了以自己的方式——正确地或错误地——摹画实在,图像必须和实在共有某种东西,这种东西是图像的摹画形式。〔TLP,2.17〕 一种实在的形式只要为图像所具有,图像就能够摹画这种实在。 空间图像能够摹画一切空间的东西,颜色图像能够摹画一切有色的东西,等等。〔TLP,2.171〕 然而图像不能摹画它的摹画形式;图像显示它的摹画形式。〔TLP,2.172〕 图像从外部表现它的对象(它的立足点就是它的表现形式),因此图像会正确地或错误地表现它的对象。〔TLP,2.173〕 然而图像本身不能处在它的表现形式之外。〔TLP,2.174〕 任何图像,无论具有什么形式,凡为了能够正确地或错误地摹画实在而必须和实在共有的东西,是逻辑形式,那就是,实在的形式。〔TLP,2.18〕 摹画形式若是逻辑形式,图像就称为逻辑图像。〔TLP,2.181〕 每一个图像同时也是一个逻辑图像。(另一方面,并非每一个图像都是一个,例如,空间图像。)〔TLP,2.182〕 逻辑图像可以摹画世界。〔TLP,2.19〕 图像和被摹画的东西共有逻辑上的摹画形式。〔TLP,2.2〕 图像通过表现基本事态的存在和不存在的可能性来摹画实在。〔TLP,2.201〕 图像表现逻辑空间中的一种可能事态。〔TLP,2.202〕 图像包含它所表现的事态的可能性。〔TLP,2.203〕 图像与实在符合或不符合;它是正确的或错误的,真的或假的。〔TLP,2.21〕 图像通过摹画形式表现它所表现的东西,无关乎图像为真或为假。〔TLP,2.22〕 图像所表现的东西是图像的意义。〔TLP,2.221〕 图像的真或假在于它的意义与实在符合或不符合。〔TLP,2.222〕 要认识图像的真假,我们必须将它同实在比较。〔TLP,2.223〕 没有先天为真的图像。〔TLP,2.225〕 事实的逻辑图像是思想。〔TLP,3〕 “一个基本事态是可以思想的”,是说:我们可以为自己构造它的图像。〔TLP,3.001〕 真的思想的总和是世界的一幅图像。〔TLP,3.01〕 思想包含它所思想的事态的可能性。可以思想的东西就也是可能的东西。〔TLP,3.02〕 我们不能思想非逻辑的东西,因为,我们否则就必须非逻辑地思想。〔TLP,3.03〕 在语言中不能表现“违反逻辑”的东西,就像在几何学中不能用坐标来表现违反空间规则的图形,或给出一个并不存在的点的坐标。〔TLP,3.032〕 思想在命题中通过可由感官感知的方式表达出来。〔TLP,3.1〕 实际上,我们日常语言中的所有命题如其所是的那样在逻辑上就是完全有条理的。〔TLP,5.5563〕 我做的这一切成就了什么? 在解释概念的时候,我用用法取代了图画。〔LW Ⅰ,§271〕 听到一句话后是不是根据它勾画一幅图画,这对理解一句话无关紧要;听到一句话时是不是想象出某种东西也并不更重要些。〔PU,§396〕 我相信人有灵魂,我相信的是什么?我相信这种物质包含两个碳环,我相信的是什么?在这两个例子中,前景都有一幅图画,意义却远远在背景里;即:不容易综观图画的应用。〔PU,§422〕 无疑,所有这些事情都在你心里发生。——不过现在让我来理解我们使用的表达式。——图画在那里。在特殊的例子里图画是有效的,这我不想争辩。——不过现在我还要理解图画的应用。〔PU,§423〕 在无数情况下,我们努力去发现一幅图画,一旦发现了,其应用就仿佛不召自来,于是我们已经有了一幅摆脱不掉的图画,如影随形,——但这幅图画并不帮助我们摆脱困难;困难在这里刚刚开始。 例如,我问:“我应该怎样设想把这个机械放入这个机架?”——一幅按比例缩小的图纸也许可以作为回答。然后人们可以对我说:“你瞧,它是这样进去的”;甚或可以说:“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在这里看见的是什么样子,它在那里就是什么样子”。后者当然并没有提供更多的解释;而只是要求我琢磨出怎样应用已经给予我的那幅图画。〔PU,§425〕 唤起一幅图画,似乎就毫无歧义地确定了意义。和这幅图画的典范用法相比较,实际应用似乎是变得不大纯粹的东西。〔PU,§426〕 人们摆脱不开那种想法:使用一个句子就在于依每一个词设想出某种东西。 人们没考虑到:我们用语词计算、操作,逐渐把语词翻译成这样的图画或那样的图画。——人们仿佛以为,向我订购一头牛送去这样的书面指示总须伴随着一头牛的意象,否则订单就会失去意义。〔PU,§449〕 语言的界限于此显示:除了重复同一个句子,你不可能描述与这个句子相应的事实〔作为这个句子的翻译的事实〕。 (我们在这里涉及对哲学问题的康德式解决。)〔CV,15页〕 若摹写的方式如此复杂、如此不规则,就几乎不能再把它称作摹写。〔CV,61页〕 命题与名称 名称指称对象 最简单的命题,即基本命题,断言一个基本事态的存在。〔TLP,4.21〕 基本命题的一个标志是不可能有任何基本命题同它相矛盾。〔TLP,4.211〕 基本命题由名称组成。它是名称的一种联系,一种链结。〔TLP,4.22〕 显然,我们对命题的分析必须达到由名称的直接结合而成的基本命题。〔TLP,4.221〕 这里要问的是:命题中的结合是怎样出现的? 即使世界无限复杂,乃至每个事实都由无限多个基本事态组成,而每个基本事态都由无限多个对象组合起来,那也必定有对象和基本事态。〔TLP,4.2211〕 名称只有同基本命题相关联才出现在命题中。〔TLP,4.23〕 命题是与基本命题的真值可能性相符合和不相符合的表达式。〔TLP,4.4〕 命题是基本命题的真值函项。 (基本命题是它自身的真值函项。)〔TLP,5〕 如果P从q得出来,则“P”的意义包含在“q”的意义之中。〔TLP,5.122〕 如果一个命题是从另一个命题得出来的,那么后者较前者说出的更多,前者较后者说出的为少。〔TLP,5.14〕 在命题中,思想可以这样来表达,使得命题记号的要素与思想的对象相对应。〔TLP,3.2〕 我称这些要素为“简单记号”,称这命题为“完全分析了的”。〔TLP,3.201〕 命题中使用的简单记号称为名称。〔TLP,3.202〕 名称指称对象。对象是名称的指称。(“A”和“A”是同一个记号。)〔TLP,3.203〕 简单记号在命题记号中的配置对应于对象在事态中的配置。〔TLP,3.21〕 名称在命题中代表对象。〔TLP,3.22〕 我只能命名对象。记号代表对象。我只能说及对象,而不能述说它们。命题只能说物是怎样的,而不能说它是什么。〔TLP,3.221〕 要求简单记号的可能性,就是要求意义的确定性。〔TLP,3.23〕 命题有一个而且只有一个完全的分析。〔TLP,3.25〕 名称不可能通过定义被进一步分解:名称是原始记号。〔TLP,3.26〕 唯命题有意义;名称唯在命题的联系中有指称。〔TLP,3.3〕 事态可以描述但不能命名。 (名称像是一些点,命题像是一些箭头——它们具有意义。)〔TLP,3.144〕 命题表现基本事态的存在和不存在。〔TLP,4.1〕 对指称论的批判 奥古斯丁,《忏悔录》卷一第八节:“当成年人称谓某个对象,同时转向这个对象的时候,我会对此有所觉察,并明了当他们要指向这个对象的时候,他们就发出声音,通过这声音来指称它。而他们要指向对象,这一点我是从他们的姿态上了解到的;这些姿态是所有种族的自然语言,这种语言通过表情和眼神的变化,通过肢体动作和声调口气来展示心灵的种种感受,例如心灵或欲求某物或守护某物或拒绝某事或逃避某事。就这样,我一再听到人们在不同句子中的特定位置上说出这些语词,从而渐渐学会了去理解这些语词指涉的是哪些对象。后来我的口舌也会自如地吐出这些音符,我也就通过这些符号来表达自己的愿望了。” 在我看来,我们在上面这段话里得到的是人类语言本质的一幅特定的图画,即:语言中的语词是对象的名称——句子是这样一些名称的连系。——在语言的这幅图画里,我们发现了以下观念的根源:每个词都有一个含义;含义与语词一一对应;含义即语词所代表的对象。 奥古斯丁没有讲到词类的区别。我以为,这样来描述语言学习的人,首先想到的是“桌子”“椅子”“面包”以及人名之类的名词,其次才会想到某些活动和属性的名称以及其他词类,仿佛其他词类自会各就各位。〔PU,§1〕 我们也许可以说,奥古斯丁的确描述了一个交流系统,只不过我们称为语言的,并不都是这样的交流系统。要有人问:“奥古斯丁那样的表述合用不合用?”我们在很多情况下不得不像上面这样说。这时的回答是:“是的,你的表述合用;但它只适用于这一狭窄限定的范围,而不适用于你原本声称要加以描述的整体。” 这就像有人定义说:“游戏就是按照某些规则在一个平面上移动一些东西……”——我们会回答他说:看来你想到的是棋类游戏;但并非所有的游戏都是那样的。你要是把你的定义明确限定在棋类游戏上,你这个定义就对了。〔PU,§3〕 在我们看来,思想、语言似乎是世界的独特的对应物,世界的图画。句子、语言、思想、世界,这些概念前后排成一列,每一个都和另一个相等。〔PU,§96〕 人们以为学习语言就在于叫出事物的名称。即叫出人、形状、色彩、疼痛、情绪、数字等等的名称。我们已经说过——命名就像给一件东西贴上标签。可以说这是使用语词前的一种准备工作。但这种准备为的是作什么呢?〔PU,§26〕 “我们给事物命名,然后我们就可以谈论事物;在谈论中指涉它们。”——似乎一旦命名,下面再作什么就都给定了。似乎只有一种事情叫做“谈论事物”。其实我们用句子作着各式各样的事情。我们只须想一想各种呼叫。它们起着完全不同的作用。 水! 走开! 啊唷! 救命! 好极了! 不! 你仍然要把这些语词都称作“为事物命名”吗?〔PU,§27〕 〔有人愿意说,所有语词的共同之处是它们都指称某种东西。〕这样一来,人们把对语词用法的描述弄得相似了,但语词的用法本身却没有因此变得相似。〔PU,§10〕 我们可以用指物方式来定义一个人名、一个颜色词、一个材料名称、一个数字名称、一个方位词,等等。我指着两个核桃给二这个数字下定义说:“这叫‘二’”——这个定义充分准确。——然而怎样可以这样来定义二呢?听到这个定义的人并不知道你要把什么称为“二”;他会以为你要把这对核桃称作“二”呢!——他可能这样以为;但也可能不这样以为。反过来,我现在要给这对核桃起个名称,这时他也可能把这个名称误解成了一个数目字。同样,我现在用指物方式定义一个人名,他也可能把它当成了颜色名称、种族的名称甚至方位的名称。这就是说:指物定义在每一种情况下都可以有不同的解说。〔PU,§28〕 人们也许会说:只能这样来用指物方式定义二:“这个数字叫‘二’。”因为“数字”一词在这里标明了我们把“二”这个词放在语言的、语法的什么位置上。但这就是说要理解这个指物定义就要先定义“数字”一词。——定义里的“数字”一词当然标明了这个位置,标明了我们安放“二”这个词的岗位。我们说:“这种颜色叫什么什么”,“这个长度叫什么什么”,等等,借此预防误解。这是说:有时可以这样避免误解。然而,只能这样来把握“颜色”或“长度”等词吗?——我们只需给出它们的定义就行了。——于是又是通过别的语词来定义!那么到了这个链条上的最终定义又该怎么样呢?(不要说:“没有‘最终的’定义。”那恰恰就像你要说:“这条路上没有最后一座房子;人们总可以再盖一座。”) “二”的指物定义是否需要“数字”这个词?这取决于若没有这个词,别人对“二”的理解是否和我所希望的理解不一样。而这又要取决于我在什么情况之下以及对什么人给予这个定义。 从他怎样使用所定义的词将显示出他是怎样“把握”这个定义的。〔PU,§29〕 于是可以说:要是一个词在语言里一般应扮演何种角色已经清楚了,指物定义就能解释它的用法——它的含义。如果我知道某人是要给我解释一个颜色词,“那叫‘褐墨色’”,这个指物定义就会有助于我理解这个词。——是可以这样说,只要没忘记种种问题现在都系于“知道”或“清楚”这些词上。 为了能够询问一件东西的名称,必须已经知道(或能够做到)某些事情。但必须知道的是些什么呢?〔PU,§30〕 命名和描述并不在同一个平面上:命名是描述的准备。命名还根本不是语言游戏中的一步——就像在棋盘上把棋子摆好并非走了一步棋。可以说:为一个事物命名,还什么都没有完成。除了在语言游戏里,事物甚至没有名称。〔PU,§49〕 指着象棋里的王对一个人说“这是王”,这并没有对他解释这个棋子的用法——除非他已经知道了这种游戏的诸项规则,只是还不曾确定最后这一点:王这颗棋子的样子。我们可以设想他已经学会了象棋的诸项规则却从没有见过实际的棋子是什么样子的。棋子的模样在这里与一个语词的声音或形象相对应。 可以说:只有已经知道名称是干什么的人,才能有意义地问到一个名称。〔PU,§31〕 这样说会是挺可笑的——“一件事情发生时和它不发生时看起来是不一样的”,或者“一块红斑在那里时和它不在那里时看起来是不一样的——但语言从这种区别中加以抽象,因为无论红斑在那里还是不在那里,语言都说到一块红斑”。〔PU,§446〕 这里的感觉似乎是:一个否定句既然要否定一个命题,就必须在某种意义上使它成为真的。 (否定命题的断言包含着被否定的命题,但不包含对被否定的命题的断言。)〔PU,§447〕 “如果我说我昨夜没做梦,那我必定知道在哪里寻找这个梦;即:‘我做梦了’这个句子应用于实际情形时可能是假的,但不可能是没意义的。”——那么,这是不是说你觉察到了某种东西,就像说觉察到了一个梦的提示,它使你意识到一个梦本来会占据的位置? 或者,如果我说“我胳膊不疼”,就等于说我有一个疼痛感的影子,它似乎提示着疼痛可能发生的部位?〔PU,§448〕 他不在这儿我可以寻找他;他不在这儿我却无法吊死他。 有人可能要说:“如果我在找他,他也就一定在个什么地方。”——要这么说,那他总在个什么地方,哪怕我找不到他,甚至哪怕他根本不存在。〔PU,§462〕 对“简单成分”的质疑 名称本来标示着简单物,——这一说法里面是些什么?——苏格拉底在《泰阿泰德篇》中说:“假如我没有弄错,我曾听有人这样说过:对于基本元素——姑且这样称谓它们——即对于我们以及其他万物都由它们复合而成的东西来说,是不存在任何解释的;因为凡自在自为者,只能用名称加以标示而已;其他任何一种规定性都是不可能的,既不能确定其是又不能确定其不是……但我们只好不靠其他所有规定性……为自在自为者命名。因此,我们不可能用解释的方式谈论任何基本元素;因为对它来说,只有名称,别无其他;它所有的只是它的名称。由这些基本元素编织起了复杂的景物,同样,它们的名称这样编织成了可以用来解释的言语;因为言语的本质是名称的编织。” 罗素所讲的“个体”和我讲的“对象”(见《逻辑哲学论》)也都是这种基本元素。〔PU,§46〕 然而,什么是合成实在的简单成分呢?——一把椅子的简单成分是什么?——是制成椅子的小木块吗?抑或是分子,是原子?——“简单”的意思是:非复合的。这里的要点是:在什么意义上“复合”?谈论“一把椅子的简单成分本身”毫无意义。 或者:我对这棵树、这把椅子的视觉图像是由部分组成的吗?它们的简单成分是什么?复合色是复合性的一种;另一种,如由一小段一小段直线组成的间断轮廓。 如果我对某人说“我现在眼前看到的东西是复合的”而不做任何进一步的解释,他就有理由问我:“你说‘复合的’是什么意思?因为什么都可以这样说!”——已经确定了所问的是哪一种复合,即确定了这个词的哪一种特别用法,“你看见的东西是复合的吗”这个问句当然是有意义的。假使已经确定,只要我们不仅看到树干,而且也看到树枝,我们对树的视觉图像就应称作“复合的”,那么“这棵树的视觉图像是简单的还是复合的”或“它的简单成分是什么”这些问题才会有清楚的意义——有清楚的用法。当然,第二个问句的答案不是“树枝”(这样就是在回答一个语法问题:“在这里什么叫做‘简单成分’?”),而是对一根一根树枝的描述。 然而,像棋盘这样的东西不是明显地、绝对地复合的吗?——你想的大概是三十二个白格子和三十二个黑格子的复合。但是我们不也可以说,例如,棋盘由黑白两种颜色以及方格的网状图案复合而成吗?既然我们有完全不同的方式观看棋盘,你仍然要说棋盘是绝对“复合的”吗?——在一个特定的语言游戏之外问“这个对象是复合的吗”,这就像曾有一个小男孩所做的那样:他本应回答某些例句里所用的那些动词是主动态还是被动态,孩子却绞尽脑汁去琢磨诸如“睡觉”这样的动词所意味的事情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我们以无数不同的而互相又有着不同联系的方式使用“复合的”(因而还有“简单的”)这个词。(棋盘上方格的颜色是简单的还是由纯白色和纯黄色组成的?白色是简单的还是由彩虹的颜色组成的?——两公分的长度是简单的还是由两个各长一公分的长度组成的?但为什么不是由三公分长的一段和否定意义上的一公分长的一段组成的?) “这棵树的视觉图像是复合的吗?它们的组成部分是什么?”若这是从哲学上提出的问题,正确的回答是:“那要看你怎样理解什么是‘复合的’。”(这当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对这个问题的拒斥。)〔PU,§47〕 我说:“我的扫帚在墙角那里。”——这真是关于扫帚把和扫帚头的命题吗?反正可以用说明扫帚把和扫帚头位置的命题来代替它。这个命题是第一个命题的进一步分析过的形式。——但是为什么我称它是“进一步分析过”的?——扫帚在那里,就意味着扫帚把和扫帚头也在那里,而且两者相互所处的位置是确定的;这一点先前仿佛隐藏在句子的意思里,而在经过分析的句子里说了出来。那么,说扫帚放在墙角的人真的意谓:扫帚把和扫帚头都在那里,扫帚把插在扫帚头上?——我们随便问哪个人他是不是这个意思,他大概都会说他根本没有特别想到扫帚把或扫帚头。这恐怕是正确的回答,因为他既没有特别想谈扫帚把也没有特别想谈扫帚头。设想你对某人说:“给我把扫帚把和插在扫帚把上的扫帚头拿来!”而不说:“给我把扫帚拿来!”——你听到的回答岂不是:“你是要扫帚吗?你干嘛把话说得这么别扭?”——他会更清楚地领会进一步分析过的句子吗?——有人会说,这个句子和通常的句子效果是一样的,只不过绕了个弯。——设想一个语言游戏:某人得到命令,把某些由许多部分组成的东西递过来,或搬来搬去,或诸如此类。有两种玩法:一种(A),复合物(扫帚、椅子、桌子等)各有名称,如同在第十五节中;另一种(B),只有组成部分有名称,而整体物要借助它们的名称来描述。——在何种程度上第二个游戏的命令是第一个游戏的命令的分析形式?前一个命令隐含在第二个命令里而只有通过分析才抽取出来?——不错,把扫帚把和扫帚头分开,扫帚就拆散了;但拿扫帚来这个命令因此也是由相应的部分组成的吗?〔PU,§60〕 而说(B)里的句子是(A)里的句子的“经过分析”的形式,容易误导我们把前者认作是更加基本的形式;认为只有它才把后者的意思明白地表示出来,等等。我们会想:谁只具有未经分析的形式,就漏掉了分析;但若谁知道经过分析的形式,就样样占全了。——但难道我不能说:后面这个人正像前面那个人一样,也失去了事情的一种景貌〔Aspekt〕?〔PU,§63〕 有人会说:不能把存在作为元素的属性,是因为假如元素不存在,我们甚至无法给它命名,更不可能谈论它了。——但我们来考察一下一个类似的例子!有一件东西,我们既不能说它是一米长,也不能说它不是一米长;这就是巴黎的标准米。——但是,这当然不是把某种奇异的属性加在它上面,而只是标明它在用米尺度量的游戏中起着一种独特的作用。——让我们设想,像标准米一样,在巴黎存放着各种颜色的色样。我们定义:“褐墨色”即是在巴黎密封保存的那个标准褐墨色的颜色。那么无论说这个色样有这种颜色或没有这种颜色就都没有意义。〔PU,§50〕 对象与属性 我想说:旧逻辑中内含的习见与物理学的成分比人们原认为的要多得多。如果在一种逻辑中,名词是物体的名称,动词大体用来标示运动,形容词则与物体的性质对应,那么显而易见,这种逻辑设定了相当多的前提;同样有理由推测,这些原初前提也会达乎更深层次的语词应用和语句逻辑。 设想我们要完成这样一项任务:把平面I上形状各异的图形投影到平面II上去。我们可以确定下一种投影方法(比方说垂直投影),并依照这种方法成像。我们也很容易根据平面II上的图画推断出平面I上图形的形状。但是,也可以采取另一种做法:我们决定(也许因为我们觉得这种表现方式最有品位),第二个平面中的图画必须全部是圆形,——而不论第一个平面中的图形原型可能是什么样子。也就是说,第一个平面上的不同图形依照不同的投影方法在第二个平面上成像。这种情况下,我必须获知平面II中的每个圆圈的投影方法,才能把它们作为平面I图形的图画加以解说。单单是平面I中的图形在平面II中被表现为圆圈这一事实本身,还没有说出关于图形原型的任何东西。平面II中的图画都是圆形,这恰恰是我们确立下的成像规范。——当我们依照主—谓词规范让现实在语言中成像时,发生的正是同一件事情。主—谓词格式充当了无数种不同逻辑形式的投影方式。 弗雷格的“概念与对象”,这与主词和谓词并无区别。 一张桌子被漆成褐色,那么我们很容易想到,木头是褐色这一属性的承担者;我们不难设想颜色变化时什么是保持不变的。即使下面的例子也是这样:一个特定的圆圈,一会变成红色,一会又变成蓝色。也就是说,很容易想象这样来提问:“什么是红的?”却很难想象这样提问:“什么是圆形的?”如果形状和颜色变化了,不变的是什么?因为位置是形状的一部分,如果我规定,中心点应保持不变,形状发生的改变只能是半径的改变,这个规定原是随意的。 我们说一个斑点是圆形的,这时我们必定也是守着日常语言这样说的。很清楚,在这里,“属性的承担者”这一短语给出的是一个完全错误的——不可能的——意象。——我有一块黏土,我会把它认作某种形状的承担者,而上述那种意象大概就是从这儿来的。 “这块斑点改变了形状”与“这块黏土改变了形状”是两种不同的句子形式。 我们会说“测量一下这个是不是一个圆圈”或“看一下那边那个是不是一顶帽子”。我们也会说“测量一下这个是一个圆圈还是一个椭圆”,却不会说“这是一个圆圈还是一顶帽子”,也不会说“看一下这是一顶帽子还是红的”。 我指着一条曲线说“那是一个圆圈”,有人会反对说:如果它不是一个圆圈,那它也不再是那个。他的意思是:我用“那个”所意指的东西,必须独立于关于那个东西的性质描述。 (“那是雷鸣还是枪声?”这里,我们却不能问:“那是一个声音吗?”) 大小相同的两个圆圈之间区别何在?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是说这两个圆圈差一点就是同一个东西了,只靠着一点细小的差别才得以相互区分。 如果我们采用的是方程的表现形式,两者的相同是通过方程形式表现的,不同则是通过中心点坐标的不同表现的。 于是,与归属于同一概念之下的各个对象相对应的东西似乎是中心点坐标。 我们难道不能把“这是一个圆圈”改写为“这个点是一个圆的中心点”吗?因为,是不是一个圆的中心点,对于这个点而言是一种外在属性。 要描述——比如,一本书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什么是必不可少的?这本书的、亦即这个概念的内在描述;以及其位置的描述;后者可以是给出三个点的坐标。于是,“这样一本书在这里”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它有这三个定位坐标。因为把“这里”确定下来不可预先判定是什么在这里。 但我说“这是一本书”还是说“这里是一本书”,不都是一码事吗?于是这句话就相当于说:“这些是这样一本书的三个顶角。” 类似地,我们也可以说“这个圆是一个球的投影”,或者“这是一个人的外表”。 我的所有这些话可以归结为:F(x)必定是对x的外在描述。 在这种意义上,我在三维空间中一次说“这里是一个圆”,另一次说“这里是一个球”,那么,这两个这里是同样的吗?我想问的是:对于同一个“对象”,我们能不能有意义地说,它是一个圆,并且,它是一个球?在这两句话中,谓词的主词是不是同一类型的主词?这两个主词所表示的都可能是对象中心点的坐标。但上述的圆在三维空间中的位置却不是由它的中心点坐标确定的。 会有人觉得“这不是声音,而是颜色”是个有意义的句子吗?另一方面,我们当然可以说“让我烦躁的不是声音,而是颜色”,这一表达会带来这样一种印象,似乎颜色和声音是一个自变元可能取的两个值。(“声音和颜色都可以充当语言的表达手段。”)上面那句话属于这一类表达:“如果你听到枪响,或看到我招手,就赶紧跑。”这是因为这一类约定是可听语言或可视语言以之为基础的约定。 “可以设想两样东西的所有属性都是相同的吗?”——如果这不可设想,那么其对立面也不可设想。 是的,我们讨论一个圆,讨论这个圆的半径等等,就仿佛我们讨论一个概念时只描述它的属性,完全不关心有哪些对象归于这个概念之下。——但在这里,“圆”根本不是原初意义上的谓词。在几何学那里,不同领域的概念根本是混杂在一起的。〔PG Ⅰ,附录,192—196页〕 “在某种意义上,对象是不可描述的。”(柏拉图也说过:“对象不能被解释,而只能被命名。”)这里,“对象”被用来意指“一个不可被进一步定义的语词的指称”,“描述”与“解释”则实际上被用来意指“定义”。因为当然没有人会否认,对象可以“从外部加以描述”,比方说,可以通过属性来描述对象,等等。 当我们说上面所引的那句话时,我们想到的是一种以无法定义的——更好的说法是:未经定义的——符号或曰名称进行的演算,并且把这些符号说成是无法解释的。 “一个句子无法说出一个语词的含义。” 蓝和红到底如何区分? 我们的意思毕竟不是:一种颜色有一种属性,另一种颜色有另一种属性。说起来,蓝色和红色的属性就表现在:这个物体(或地方)是蓝的,那个是红的。 对于“红和蓝有哪些区别”这个问题,人们或许这样来回答:这一个是蓝的,另一个是红的。不过这当然什么也没说,人们想到的实际上是具有这两种颜色的表面或地方之间的区别。否则的话,上面的问题实在毫无意义。 反过来,比较一下这个问题:橙色和粉色如何区分?一个是黄色与红色的混合,一个是白色与红色的混合。相应地我们也可以说:蓝色源于紫色。因为如果紫色不断变得蓝一点,最后就会成为蓝色;如果紫色不断变得红一点,最后会成为红色。 我要说的是:红色无法描述。但是,我们不也可以把某种东西画成红色,从而以绘画的方式表达出红色吗? 不,这并不是对“红”这个词的含义的绘画式表达。(不存在这样的表达。) 给红画肖像。 但这无论如何不是偶然的吧——人们会自然而然地倾向于指向一个红色的对象以解释“红”这个词的含义? (这里,自然的东西就表现在“红”这个词在上面的句子里出现了两次。) 说:蓝色位于“蓝—红色”泛蓝色的一侧,红色位于泛红色的一侧,是说出了一个语法句子,因此,这句话近似于一个定义。我们当然也可以这样说:比较蓝的=更像蓝的。 “谁把绿色叫做一种对象,他也就得说,这样一种对象出现在符号体系里。因为否则符号体系的意义,亦即它之成其为一个符号体系,就没了保证。” 但是,这番话对于绿色,或对于“绿色”这个词,又说出了什么呢?(这句话涉及到一种对含义关系的特定理解,也涉及这种含义关系引发的问题的一种特定提法。)〔PG Ⅰ,附录,196—197页〕 逻辑与日常语言 早期关于逻辑的思想 命题显示它所说的,重言式和矛盾式则显示它们什么也没有说。 重言式没有真值条件,因为它无条件地为真;而矛盾式则不在任何条件下为真。 重言式和矛盾式无关意义。 (就像两个箭头由之指向相反方向的点。) (例如,当我知道或在下雨或不在下雨,我就根本不知道天气如何。)〔TLP,4.461〕 但是,重言式和矛盾式不是无意义的。它们是符号系统的一部分,就像“0”是算术符号系统的一部分。〔TLP,4.4611〕 逻辑必须自己照顾自己。 如果一个记号是可能的,它就必定能有所标记。凡逻辑中可能的都是容许的。……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在逻辑中不可能犯错误。〔TLP,5.473〕 我们的基本原则是:凡可以通过逻辑决定的问题,必定能够当下决定。 (如果我们陷入必须通过观察世界来回答这类问题的境地,那就表明我们已经走上了完全错误的道路。)〔TLP,5.551〕 逻辑命题是重言式。〔TLP,6.1〕 因此,逻辑命题什么也没有说。(它们是分析命题。)〔TLP,6.11〕 在逻辑中,过程和结果等值。(因此没有出乎意料的东西。)〔TLP,6.1261〕 所有逻辑命题的论证地位都同等,本质上并不存在基础法则和派生命题之分。〔TLP,6.127〕 每个重言式本身表明它是一个重言式。 逻辑中的证明只是一种机械的辅助手段,使复杂的重言式成为易于辨识的重言式。〔TLP,6.1262〕 逻辑命题的特有标志是,仅仅从符号人们就能认出它们为真,而这个事实包含着全部的逻辑哲学。于是,一个同样非常重要的事实是:非逻辑命题的真或假不能单从命题本身看出来。〔TLP,6.113〕 逻辑命题的特征不是普遍有效性。〔TLP,6.1231〕 是普遍的,这只不过是说:偶然地适合于一切事物。未普遍化的命题和普遍化的命题一样当然也可以是重言式的。 逻辑的探究是对一切合规则之事的探究。逻辑之外,一切都是偶然的。〔TLP,6.3〕 所谓归纳法则无论如何不可能是一条逻辑法则,因为它显然是一个有意义的命题。——因此它也不可能是一条先天法则。〔TLP,6.31〕 因果律不是法则,而是一类法则的形式。〔TLP,6.32〕 太阳明天会升起,这是一个假设;这是说:我们不知道它是否会升起。〔TLP,6.36311〕 逻辑与逻辑语言 拉姆西跟我谈话时曾经强调说,逻辑是一门“规范性科学”。我虽然不知道他当时的确切想法,但这想法无疑同我后来渐渐悟出的道理紧密相关,即:我们在哲学里常常把使用语词和具有固定规则的游戏和演算相比较,但我们不能说使用语言的人一定在做这样一种游戏。——但你若说我们的语言表达只是近似于这类演算,那么你就紧站在误解的边缘上了。因为这样就显得我们在逻辑里好像谈的是一种理想语言。好像我们的逻辑是为真空而设的逻辑。——其实,不能像说自然科学处理一种自然现象那样来说逻辑处理语言——以及思想,最多可以说,我们构筑种种理想语言。但这里的“理想”一词很容易引起误解。因为听起来好像这些语言比我们日常交往所用的语言更好、更完善;好像得有个逻辑学家,好让他最终向人类指明一个正确的句子是什么样子的。 ******是什么会误导我们(确曾误导过我)去认为:说出一句话并且意谓这句话或理解这句话,就是在按照确定的规则进行演算。〔PU,§81〕 利希滕贝格说,只有少数人看见过纯粹的白色。那么,大多数人都把这个词用错了?而他是怎么学会了正确用法的呢?——毋宁说,他根据日常用法构造了一个理想用法。这并不叫做较好的用法,而是在某种方向上推向极致的、更精细的用法。〔BF Ⅰ,§3〕 我们的研究并非旨在找到语词的真正的、精确的意义;尽管在我们的研究进程中我们经常给予精确的意义。〔Z,§467〕 我们可以对“纯粹声学的”这个用语提出异议。 谁说什么是“纯粹”声学的东西?——好,“纯粹声学的”是这样一种描述:我们能够根据它来再现听到的东西而把其他所有关系都排除在外。〔LW Ⅰ,§749〕 “如果也可以把命题看作一种可能事态的图画,说命题显示这种事态的可能性,那么命题所能做的,最多像一幅图画、浮雕或照片所作的:而且它因此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实际上所不是的情况。那么,把什么不把什么称作(逻辑上)可能的,就完全依赖于我们的语法啦——即:那无非是语法允许或不允许的东西啦?”——但那样就成了任意而为了!——是任意而为吗?——并非每一个像句子的组合我们都知道拿它派什么用场,并非每一种技术在我们的生活中都有个应用;我们在哲学中误把毫无用处的东西算作命题,那往往是因为我们没有充分考虑它的应用。〔PU,§520〕 比较一下“逻辑上可能”和“化学上可能”。如果某个化合式具有适当的化合价(如:H-O-O-O-H),也许可以称这种化合物为化学上可能的。当然,这种化合不一定存在;但即使HO2这样一个化合式,最多也不过在现实中没有与之对应的化合物罢了。〔PU,§521〕 “一物与自身相同一”——没有更好的例子来说明一个无用的命题了,但它仍然和想象的某种把戏有关。这就像我们在想象中把一个东西塞到它自己的外形里,看见它正好吻合。 我们也可以说:“每个东西都自相吻合。”换个说法:“每个东西都合乎自己的形状。”这时我们看着一样东西,想象那里原是空白的,而它现在恰恰嵌入这处空白。****** “每个色块都与它的周界正好吻合”是多多少少经过特殊化的同一律。〔PU,§216〕 可以这样表示摩尔悖论:“我相信事情如此这般”这话的用法和“事情如此这般”这一断言的用法相似;然而“我相信事情如此这般这个假设”的用法却和“事情如此这般这个假设”的用法不相类似。〔PU,十§2〕 于是看上去“我相信”这一断言就仿佛不是在断言“我相信”这一假设所假设的东西!〔PU,十§3〕 同样,“我相信要下雨”这命题和“要下雨”的意义相似,即用法相似,但“我当时曾相信要下雨”和“当时下了雨”的意义却不相似。 “但‘我曾相信’就过去所说的和‘我(现在)相信’就目前所说的必定是同一回事情!”——当然,对-1所意味的,必定就是对1所意味的!根本什么也没说。〔PU,十§4〕 我要对语言(词、句等等)有所说,我就必须说日常语言。这种语言是否对我们想说的东西有点太粗糙太笨重了?另外构造一种怎么样?——真奇怪,我们竟多多少少用得上我们现有的语言! 在对语言进行解释的时候,我已经必须使用成熟完备的(而不是某种预备性的或临时的)语言,这已经表明,我关于语言只能提供出外部事实。 是啊,但这样的做法怎么能使我们满意呢?——可你的问题恰恰是用这种语言做成的;如果确有一问,它们就必须用这种语言表达! 而你的疑虑是些误解。 你的问题关系到语词,所以我必须谈谈语词。 你说:问题不在于语词,而在于语词的含义;而你在这里又把含义想成是即使和语词有别也总是和语词同类的东西。这儿是词,这儿是含义。这是钱,那是可以用钱买的牛。(与钱和牛对照的是:钱和钱的用法。)〔PU,§120〕 有人可能以为:如果哲学又谈论“哲学”一词的用法,那就必须有一种第二层次的哲学。并不是这样;这里倒很像正音法中的情况,正音法也可以为“正音法”一词正音,而这里并不需要一种第二层次的正音法。〔PU,§121〕 如果逻辑研究的是某种“理想的”语言而不是我们的语言,那就怪了。因为,这种理想语言要表达什么呢?当然是我们现在用我们的日常语言所表达的东西;那么逻辑必定是去研究日常语言。或许是某种别的东西:但我该怎么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逻辑分析是去分析某种我们有的东西,而非分析某种我们没有的东西。因此,它是就句子所是的那样去对句子进行分析。〔PR,§3〕 回到自然语言的粗糙地面上来 我们的语言形式于是却似乎有一种最终分析那样的东西,从而一个表达式就有唯一一种充分解析的形式。即,我们习用的表达形式似乎就本质而言是尚未分析的。似乎有某种东西藏在其中,需要加以揭示。做到了这一点,表达就充分澄清了,我们的任务就解决了。 也可以这样说:把我们的表达弄得更加精确,就可以消除一些误解;现在我们却好像在追求一种特定的状态,完全精确的状态;似乎这就是我们进行探索的真正目的。〔PU,§91〕 这表现在对语言、句子、思想的本质的追问中。——若说我们的探索也试图理解语言的本质——它的功能、它的结构,——那这却不是那些追问的着眼点。因为这些追问就本质所看到的,并不是已经敞亮的、经过整理就可以综观的东西;而是某种表层下面的东西。某种内部的东西,某种我们得透过事情来看才看得见的东西,某种得由分析挖掘出来的东西。 “本质对我们隐藏着”:这是我们的问题现在所取的形式。我们问:“什么是语言?”,“什么是句子?”对于这些问题要给予一劳永逸、独立于任何未来经验的答案。〔PU,§92〕 思想被一个光轮环绕。——思想的本质,即逻辑,表现着一种秩序,世界的先验秩序;即世界和思想必定共同具有的种种可能性的秩序。但这种秩序似乎必定是最最简单的。它先于一切经验,必定贯穿一切经验;它自己却不可沾染任何经验的浑浊或不确——它倒必定是最纯粹的晶体。这种晶体却又不是作为抽象出现的,而是作为某种具体的东西,简直是最具体的,就像是世界上最坚实的东西。《逻辑哲学论》(第5.5563节) 我们有一种幻觉,好像我们的探索中特殊的、深刻的、对我们而言具有本质性的东西,在于试图抓住语言的无可与之相比的本质。那也就是句子、语词、推理、真理、经验等等概念之间的秩序。这种秩序是——可以说——超级概念之间的超级秩序。其实,只要“语言”、“经验”、“世界”这些词有用处,它们的用处一定像“桌子”、“灯”、“门”这些词一样卑微。〔PU,§97〕 在这里很难保持清醒,——看到我们必须耽留在我们日常思考的事情上,而不要误以为我们好像必须描述至精至极的东西;于是又觉得用我们的手段远不够描述它们。我们觉得仿佛要我们用手指来修补一片撕破的蜘蛛网。〔PU,§106〕 愈细致地考查实际语言,它同我们的要求之间的冲突就愈尖锐。(逻辑的水晶般的纯粹原不是我得出的结果;而是对我的要求。)这种冲突变得不可容忍;这个要求面临落空的危险。——我们踏上了光滑的冰面,没有摩擦,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条件是理想的,但我们也正因此无法前行。我们要前行;所以我们需要摩擦。回到粗糙的地面上来吧!〔PU,§107〕 当哲学家使用一个语词——“知”、“在”、“对象”、“我”、“句子”、“名称”——并试图抓住事情的本质时,我们必须不断问自己:这个语词在语言里——语言是语词的家——实际上是这么用的吗? 我们把语词从形而上学的用法重新带回到日常用法。〔PU,§116〕 在使用“推导”一词的语例里,这个词的含义通常很清楚。但我们对自己说,这只是推导的一个很特殊的例子,穿着很特殊的外衣;假如我们想认识推导的本质,就必须剥除这外衣。于是我们剥掉了那些特殊的遮盖;然而此时推导本身也消失了。——为了发现真正的洋蓟,我们剥光了它的叶子。每个使用“推导”的语例当然只是推导的一个特殊的例子;但推导的本质的东西并非隐藏在这个例子的外表下面;这个“外表”就是来自推导事例的家族里的一例。〔PU,§164〕 语言游戏 语言 我要说:我们称为“语言”的,首先是我们寻常语言的建制、字词语言的建制;然后才是其他东西——和这种建制类似的东西,或和这种类似的东西有可比性的东西。〔例如公鸡的啼鸣。〕〔PU,§494〕 耸肩、摇头、点头,等等,我们把这些称作符号,首先因为它们坐落在我们的字词语言的使用之中。〔Z,§651〕 我们的语言是完备的吗?——把化学符号和微积分符号纳入我们的语言之前,我们的语言是否完备呢?因为这些新符号就像我们语言的郊区。(应该有多少房舍和街道,一座城市才成其为城市?)我们的语言可以被看作是一座老城,错综的小巷和广场,新旧房舍,以及在不同时期增建改建过的房舍。这座老城四周是一个个新城区,街道笔直规则,房舍整齐划一。〔PU,§18〕 对于我们来说,语言不是界定为为了完成某种目的的设备。语言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集合名词,我把它理解为包括德语、英语等等,以及其他形形色色与这些语言或多或少有亲缘的符号系统。〔Z,§322〕 知道多种语言使我们对那些用任何一种语言形式写下来的哲学不那么较真看待。同时,我们总是忽视:我们自己对赞同或反对某些表达式抱有强烈成见;总是忽视:即使多种语言以这种特殊方式叠加在一起对我们生成的仍然是一幅特定的图画。〔Z,§323〕 我是怎么达至“句子”概念或“语言”概念的?只有通过我习得的语言。——但我觉得它们似乎在某种意义上发展到超出了它们自身,因为我现在能够建构一种新语言,例如,发明新词。——从而,这种建构仍然属于语言概念。但只有当我愿意这样规定语言概念时才是如此。〔Z,§325〕 生物概念像语言概念那样具有同样的不确定性。〔Z,§326〕 比较:发明一种游戏——发明语言——发明一种机器。〔Z,§327〕 发明一种语言,可以是说为特定目的依据自然法则(或同自然法则一致)发明一种设施;但它还有另一种意思,类似于我们说到发明一种游戏时的意思。〔PU,§492〕 理解一个句子就是说:理解一种语言。理解一种语言就是说:掌握一种技术。〔PU,§199〕 如此这般的句子没意义,这在哲学上是件重要的事情。这听起来可笑,——这一点也很重要。〔Z,§328〕 我画一张图纸,不只是为了让别人懂得,而且也为了让自己明白这件事情。(亦即,语言不只是交流手段。〕〔Z,§329〕 语言是人的自然活动 语词只在生活之流中具有意义。〔LW Ⅰ,§913〕 你须记住,语言游戏可以说是某种不可预测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它并不根据什么理由。它不是合乎道理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语言游戏就在那里——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C,§559〕 一个人会说:“句子,那是世界上最寻常的东西。”另一个会说:“句子——那可是个很奇特的东西!”——后者不会简简单单地查看一下句子是怎样起作用的。因为我们谈论句子和思想时的表达形式挡住了他的路。 为什么我们说句子是某种奇特的东西?一方面,因为它被赋予极大的重要性(这是对的)。另一方面,这一重要性以及对语言逻辑的误解诱使我们以为:句子必定有某种非同小可、独一无二的功能。——由于一种误解,我们竟觉得句子在做着些稀奇的事情。〔PU,§93〕 “句子,好奇特的东西!”这里已含有把全体表达(形式)拔高的倾向;在句子符号和事实之间假定纯粹中介者的倾向;甚至要纯化、拔高符号本身的倾向。——因为,我们的表达形式把我们送上了猎取奇兽的道路,多方面地妨碍了我们看清句子符号是在和寻常的东西打交道。〔PU,§94〕 并非:“没有语言我们就不能交流”——而是:没有语言我们就不能以如此这般的方式影响别人;不能建造街衢和机器,等等。而是:不使用话语和文字,人就不能交流。〔PU,§491〕 人们有时说动物不说话是因为它们缺少心智能力。也就是说:“动物不思想,因此它们不说话。”然而:它们就是不说话而已。或者说得恰当些:它们不使用语言——如果我们不算最原始的语言形式。——命令、询问、讲述、聊天,这些都和吃喝、走路、玩闹一样,属于我们的自然历史。〔PU,§25〕 这么说对吗——生活在我们的概念中得到反映? 我们的概念就在我们的生活之中。〔BF Ⅲ,§302〕 语言的合规则性贯穿我们的生活。〔BF Ⅲ,§303〕 话语即行为 话语即行为。〔CV,64页〕 语言游戏的源泉和原始形式是反应;唯根基于此,复杂形式才能生长。 语言——我要说——是一个精炼过程,“泰初有为”。〔CV,43页〕 语言游戏的原始形式是确定性,不是不确定性。因为不确定性无法导向行动。〔PO,281页〕 这真正说来不就是:我们不可能从哲学思辨开始——?〔PO,282页〕 语言游戏的根本在于一种实践方式(行动方式)——不是思辨,不是闲扯。〔PO,282页〕 我说,“把糖拿给我”和“把牛奶拿给我”这些命令有意义而“牛奶我糖”这种组合没意义,但这不是说:说出这串语词毫无效果。如果说它的效果是别人对着我目瞪口呆,我却并不因此把它称作请对我目瞪口呆的命令,即使这正是我要造成的效果。〔PU,§498〕 原始语言与语言游戏 我以后将一再强调我将称之为“语言游戏”的东西。相比于那些我们使用高度复杂的日常语言符号的方式,它们是些更为简单的使用符号的方式。语言游戏是孩子借以开始使用语词的语言形式。关于语言游戏的研究是关于语言的各种原始形式或各种原始语言的研究。如果我们要研究有关真与假,研究命题和事实的一致与不一致,研究断言、假定、疑问的本性等问题,我们将大大得益于观察语言的原始形式;在这些原始形式中,上述思考的形式没有高度复杂的思想过程〔所依托〕的令人困惑的背景。当我们观察这样的简单语言形式时,似乎笼罩着语言的日常使用的那团心智的迷雾消失了。我们看到活动、反应,它们边界分明、内容显豁。另一方面,我们从这些简单的过程中认出并没有与我们更复杂的语言形式断裂开来的一些语言形式。我们看到,通过逐渐增添新的形式,我们能从原始的形式构建出那些复杂的形式。〔BB,23—24页〕 语词含义的通常概念形成了多浓的一团雾气,使我们无法看清楚语言是怎么起作用的。而在某些运用语言的原始方式那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综观语词的目的以及语词是怎么起作用的;因此,从这些原始方式来研究语言现象有助于驱散迷雾。 孩子学说话时用的就是这一类原始形式。教孩子说话靠的不是解释或定义,而是训练。〔PU,§5〕 建筑师傅A在用各种石料盖房子,这些石料是:方石、柱石、板石和条石。他的助手B必须依照A需要石料的顺序把这些石料递给他。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使用一种由“方石”、“柱石”、“板石”和“条石”这几个词组成的语言。A喊出这些词,B把石料递过来——他已经学过按照这种喊声传递石料。——请把这看作一种完整的原始语言。〔PU,§2〕 我们可以设想,这里使用话语的整个过程是孩子们借以学习母语的诸种游戏之一。我将把这些游戏称为“语言游戏”;我有时说到某种原始语言,也把它说作语言游戏。 说出石头的名称,跟着别人说的念,这些也可以称作语言游戏。 我还将把语言和活动——那些和语言编织成一片的活动——所组成的整体称作“语言游戏”。〔PU,§7〕 语言游戏的多样性 句子的种类有多少呢?比如:断言、疑问、命令?——这样的种类多到无数:我们称之为“符号”、“语词”、“句子”的,所有这些都有无数种不同的用法。这种多样性绝不是什么固定的东西,一旦给定就一成不变;新的语言类型,新的语言游戏,我们可以说,会产生出来,而另一些则会变得陈旧,被人遗忘。(对这一点,数学的演变可以为我们提供一幅粗略的图画。) “语言游戏”这个用语在这里是要强调,用语言来说话是某种行为举止的一部分,或某种生活形式的一部分。 请从下面的例子及其他例子来看一看语言游戏的多样性: 下达命令,以及服从命令—— 按照一个对象的外观来描述它,或按照它的量度来描述它—— 根据描述(绘图)构造一个对象—— 报道一个事件—— 对这个事件的经过作出推测—— 提出及检验一种假设—— 用图表表示一个实验的结果—— 编故事;读故事—— 演戏—— 唱歌—— 猜谜—— 编笑话;讲笑话—— 解一道应用算术题—— 把一种语言翻译成另一种语言—— 请求、感谢、谩骂、问候、祈祷。 ——把多种多样的语言工具及对语言工具的多种多样的用法,把语词和句子的多种多样的种类同逻辑学家们对语言结构所说的比较一下,那是很有意思的。(包括《逻辑哲学论》的作者在内。)〔PU,§23〕 想一想有多少种不同的东西被称为“描述”:根据坐标来描述物体的位置;描述面部表情;描述触觉;描述心情。〔PU,§24〕 请自问:我们怎样使用“完整的描述”和“不完整的描述”这些表达式? 完整地(或不完整地)复述一场演说。这是否也包括重复语气、表情变化、诚恳或不诚恳、演讲人的意图、吐字的力道?对我们来说,这一点或那一点是否包括在内,要看描述的目的,要看听话人用这个描述干什么。〔Z,§311〕 “语言的目的是表达思想。”——那么说每个句子的目的都是表达一个思想啦。那么,像“下雨了”这样的句子表达的是什么思想?——〔PU,§501〕 我们在不同意义上讲到理解一个句子:在一种意义上这个句子可以由另一个所说相同的句子代替,但在另一种意义上则不能由另一个句子代替。(就像一个音乐主题不能由另一个代替。) 在一种情况下,句子的思想是不同的句子共有的;在另一种情况下,只有这些语词,这样排列,才表达这一思想。(理解一首诗。)〔PU,§531〕 我们意识不到一切日常语言游戏的超乎言表的多样性,因为我们语言的衣裳把一切都弄成一个样了。 新东西(自发的东西,“特别的东西”)总是个语言游戏。〔PU,十一§223〕 语言与实在 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世界的界限。〔TLP,5.6〕 人们说,上帝的本质保证了他的存在——这实际上是说,这里的关切所在与是否存在无涉。 因为,难道不能说颜色的本质保证了它的存在?与说“白象的本质保证了它的存在”相对照。因为这只是说:除非我手上有个颜色样本,否则我无法解释“颜色”是什么,“颜色”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因此,“如果不存在颜色会是什么样子”在这里没有解释。〔CV,111页〕 我们之所以很难设想与我们的概念不同的概念,原因在于,我们从来没意识到某些十分普遍的自然事实。我们想不到把它们设想为与它们实际所是不同的样子。但若我们设想了,我们就不再觉得与我们的寻常概念不同的概念是不自然的了。〔LW Ⅰ,§209〕 象棋规则也可以被视作人类自然史的命题。(就像动物活动在自然史著作中得到描述。)〔KMS,264页〕 你说:“虚拟式的使用基于对自然法则的信念。”——可以回应你说:“它并非基于这种信念;它和这种信念处在同一个层面上。”(在一个电影里我听到父亲对女儿说,他当时应该娶另一个女人做老婆:“那她就会是你妈妈了!”为什么这话不对头?)〔Z,§679〕 像所有形而上学的东西一样,思想与现实的和谐一致要从语言的语法中来发现。〔PG Ⅰ,§112〕 生活形式与语境 须得接受下来的东西,给定的东西——可以说——是生活形式。〔PU,十一§233〕 有色盲,有确定色盲的手段。测试正常的人对颜色的判断一般是充分一致的。这指称出了颜色判断的概念。〔PU,十一§239〕 在感情表达得真确还是不真确的问题上一般不存在这种一致。〔PU,十一§240〕 “你真是什么都不明白!”我们这样说——当这个人对我们明明白白认之为真的东西仍存疑惑,——而我们又提不出任何证明的时候。〔PU,十一§242〕 “那么你是说,人们的一致决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人们所说的内容有对有错;就所用的语言来说,人们是一致的。这不是意见的一致,而是生活形式的一致。〔PU,§241〕 通过语言进行交流不仅包括定义上的一致,而且也包括(无论这听起来多么奇怪)判断上的一致。这似乎要废除逻辑,其实不然。——描述度量方法是一回事,获得并陈述度量的结果是另一回事。但我们叫做“度量”的,也是由度量结果的某种稳定性来确定的。〔PU,§242〕 我们有时也说某个人是透明的。但对这一观察颇为重要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可能完全是个谜。我们来到一个具有完全陌异传统的陌异国度所经验到的就是这样;即使我们掌握了这地方的语言仍是这样。我们不懂那里的人。(不是因为不知道他们互相说些什么。)我们在他们中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PU,十一§213〕 设想你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进行考察,完全不通那里的语言。在什么情况下你会说那里的人在下达命令,理解命令,服从命令,抗拒命令,等等? 共同的人类行为方式是我们借以对自己解释一种未知语言的参照系。〔PU,§206〕 即使狮子会说话,我们也理解不了它。〔PU,十一§215〕 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动物生气、害怕、伤心、快乐、吃惊。但能够想象它满怀希望吗?为什么不能? 一只狗相信它的主人就在门口。但它也能够相信它的主人后天回来吗?——它在这里无法作到的是什么?——那我又是怎样作得到的?——我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呢? 唯能讲话者才能够希望吗?只有掌握了一种语言的用法者。也就是说,希望的诸种现象是从这种复杂的生活形式中产生出来的某些样式。(如果一个概念的靶子是人的书写的特征,它就用不到不写字的生物身上。)〔PU,一§1〕 婴儿的笑不是假装的,——我们这种假定也许过于草率?——我们的假定基于哪些经验?〔PU,§249〕 为什么狗不会伪装疼?是它太诚实了吗?能教会一条狗假装疼吗?也许可以教会它在某些特定场合虽然不疼却好像疼得吠叫。但它的行为总还是缺少正当的周边情况以成为真正的伪装行为。〔PU,§250〕 一个孩子要能伪装先得学得好多东西。(狗不会虚伪,但它也不会诚恳。)〔PU,十一§251〕 的确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那里我们会说:“这人以为他在伪装。”〔PU,十一§252〕 我说:“你知道什么叫‘这里是五点钟’;而且你也知道什么叫‘太阳上是五点钟’。这就是说:这里五点钟的时候,那里的钟点和这里的钟点一样。”****** 听到“那时太阳上是下午五点整”这话,我也可以想象某种东西——例如一台指着五点的摆钟。——但应用于地球的“上”和“下”这个例子会更好些。我们在这里对“上”和“下”的含义都有十分明晰的意象。我看得明明白白,我在上面,地球在我下面!(别笑话这个例子。虽然小学老师已经教给我们只有蠢人才说这样的话。但掩埋一个难题要比解决它容易得多。)须得思忖一番我们才明白,在这个例子里我们不能以通常方式来使用“上”和“下”。(例如,我们可以说地球那一边的人在我们这一半地球的“下面”,但这时必须承认他们用同样的说法说到我们也是正确的。)〔PU,§350—351〕 为什么我的右手不能把钱赠送给我的左手?——我的右手满可以把钱交给我的左手。我的右手可以写一张赠送书而左手可以写一张收据。——但再往后的实际后果却不会是赠送的后果。〔PU,§268〕 “我害怕”这话是对心理状态的描述吗?〔PU,九§6〕 我说“我害怕”;别人问我:“那是什么?是害怕的喊叫?是你想告诉我你的心情吗?还是对你目前状态的考察?”我总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吗?我从不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吗?〔PU,九§7〕 这里我们可以想象出千差万别的东西,例如:“不,不!我害怕!” “我害怕。很遗憾我必须承认。” “我还是有点儿害怕,但不像从前怕得那么厉害了。” “其实我还是害怕,尽管我不愿对自己承认。” “我用各种让人害怕的念头折磨自己。” “我害怕,——偏偏这时候我不该害怕的!” 这些句子每一个都带有一个特殊的语调,不同的语境。 可以想象有一种人,他们思考起来就好像说比我们要确切得多,我们用同一个词的地方,他们用好几个不同的。〔PU,九§8〕 若问:“‘我害怕’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我说这话指的是什么?”我们当然找不到答案,或找不到充分的答案。 “这话是在哪一种语境中出现的?”才是个问题。〔PU,九§9〕 要劲的不是人们说出的话或说这话时想的东西,而是这话在人生的不同站点上带来的区别。两个人都说自己相信上帝,我怎么知道这两个人是同样的意思?说到三位一体也一模一样。即使神学规定必须使用某些特定的语词、禁用另一些语词,这也不会让任何事情变得更清楚些。(卡尔·巴特) 这样的神学仿佛一边说话一边指手画脚,因为它有什么要说,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实践赋予话语以意义。〔CV,116页〕 我知道有个病人躺在这里吗?无意义的胡话!我就坐在他床边,关注地看着他的样子。——那么我就不知道有个病人躺在那里吗?——这个问题和这个陈言都没有意义。就像“我在这里”这个陈言一样没有意义,当然,出现了适当的情况,我却随时可以用得上这话——那么,除非在特定的场合,“2×2=4”也同样没有意义,不是真的算术命题了吗?“2×2=4”是个真的算术命题——既非“在特定场合”,也非“永远”——但是用汉语说出或写下的“2×2=4”这些符号可以有一种不同的意义,或者完全无意义,而由此可以看出,这个命题只有在使用时才有意义。“我知道有个病人躺在这里”,用在不适当的场合,似乎不是胡言而是自明的,这只是因为很容易设想一种适合于它的场合,只是因为人们以为只要不存在怀疑就总可以用上“我知道”这话(因而甚至可以用在表达怀疑让人不可理解的场合)。〔C,§10〕 “我知道那是一棵树。”为什么我会觉得好像听不懂这句话?尽管它是个极简单极寻常的句子?就好像我不能把我的心智调准到某种意义上。就因为我并未在这种意义所在的范围里去调准。我一旦抛开哲学用法去考虑这个句子的日常用法,其意义马上变得清楚而寻常。〔C,§347〕 正如“我在这里”这句话只在一定的语境中才有意义,而在我对某个坐在我面前把我看得很清楚的人讲这句话时则没有意义一样,并非因为这句话是多余的,而是因为这句话的意义未由这个情境确定,然而它却需要某种〔依靠情境的〕确定。〔C,§348〕 “我知道那是一棵树”——这可能表示各种各样的意思:我观看一棵植物,认为是一棵幼榉,而另一个人则认为是一棵酸栗。他说“那是一棵灌木”,我说“那是一棵树”。我们在雾中看见某种东西,我们当中有人认为是个人,而另一个人则说“我知道那是一棵树”。某个人想试一下我的眼力,等等,等等。每次我宣称是树的“那个东西”都属于不同的种类。****** 一个句子意谓什么,可以通过对这个句子进行某种补充来表达,因此可以成为这个扩展句子的一个部分。〔C,§349〕 “你意指的东西——怎样找出它?我们必须耐心地检查这个句子会怎样得到应用。(检查)它的周边情况看起来是怎样的。这时,其意义将显现出来。”〔Z,§272〕 “说完这个,像前一天一样,他就离开了她。”——我理解这句话吗?我对它的理解就像在一番叙事中间听到它一样吗?如果它孤立地放在那里,我就会说我不知道它在讲什么。但我会知道人们大概可以怎样使用这个句子;我自己可以为它发明一个上下文。 (许多熟悉的小径从这话引向四面八方。)〔PU,§525〕 符号与意指 同一个词 语言学中“词”这个概念。我们怎么使用“同一个词”? “have”和“had”是同一个词。 他说了同一个词,一次出声说的,一次没出声说的。 “切面”〔横切面〕和“切面”〔面条〕是同一个词吗? 我们说“得到”和“了得”,两次说的是同一个“得”吗?〔RPP Ⅰ,§92〕 语言必须自己表明自己 如何能够谈论对一句话的“理解”和“不理解”?难道不是只有我们理解了一句话,它才成其为一句话吗? 指着一片树丛问“你理解这片树丛在说什么吗”,这有没有意义?——一般来说没有;不过,我们不是也可以通过把树加以排列表达某种意义吗?这不也可以是一种暗语吗? 于是,我们可以把我们理解的那些树丛称作“句子”;但也可以把我们不理解的那些树丛称作“句子”,只要我们认为种植它们的人是理解它们的。 “理解不总是对一句话的理解、对一整句话的理解吗?我们能理解半句话吗?”——半段句子不是一个整句。——不过或许也可以这样来理解这一提问的意思:设想在国际象棋中总是移动两下来跳马(直移一格,斜移一格);那么,一个人也许就可以说“在国际象棋中不存在马跳半步的情况”,他意指的是:半步马跳与一整步马跳的关系不同于半个面包与一整个面包的关系。人们要说:半步马跳与一整步马跳的区别不是程度上的区别。 但奇怪的是:科学和数学使用句子,却不谈论对这些句子的理解。〔PG Ⅰ,§1〕 我们把理解视作根本性的东西,把符号视作附属的。——那么,又要符号干吗呢?——如果我们说,使用符号只是为了让自己能被他人理解,——那我们大概是把符号看成了一种药物,这种药物会在另一个人心中引发与我具有的状态相同的状态。 有人问:“你这个手势意指什么?”如果本来的回答是:“我意指你应该出去”,那么,“我意指的是我用‘你应该出去’这句话所意指的东西”这个句子并不是一个更准确的回答。 弗雷格反对算术的形式主义观念,他大致是说:只要我们理解了符号,对符号的那些琐碎的解释就是无用的。理解似乎就相当于看到一张图表,从这张图表可以推出所有规则,或它会使所有规则变得可被理解。但弗雷格似乎没看到,这张图表本身也是一个符号,或是一种向我们解释书面符号的演算。 说到“理解一种语言”,我们指的往往是这样一类理解:我们由于了解了一类演算产生的历史或了解了它的具体应用,从而理解了这类演算。这时候,我们去了解的同样不是一个对我们而言陌生的符号系统,而是一个易于综观的符号系统。****** 这里,“理解”是某种类似于“综观”的东西。 向一个人下命令,对我而言,只要给他符号就足够了。我得到一个命令,我不会说:“这不过是些语词而已,我必须识破语词背后的东西。”我向一个人打听事情,他给我一个回答,我就满足了;——那正是我期待的东西——我不会反对说:“可这单单只是一个回答啊。” 如果有人说:“我怎么能知道他意指的是什么呢?我看到的只不过是他的符号。”那么我会说:“他怎么能知道他意指的是什么呢?他有的也不过是他的符号。” 只有借助语言,我们才能解释所言说的东西,因此,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不能解释语言本身。 语言必须自己表明自己。〔PG Ⅰ,§2〕 可以这么说:意指从语言中脱落不存,因为一个句子意指的东西又由另一个句子说出来了。 “你用这些话意指什么?”“你意指的是这些话吗?”第一个问题并不是对第二个问题进一步的界定。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一个句子,这个句子替换了那个没有被理解的句子。第二个问题则类似于在问:“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比较一下这种情况:“你这个手势意指了什么吗?——那意指的是什么?” “理解”、“意指”这些词的有一类用法是指听一句话、读一句话或说一句话时的心理反应。这时候,理解所指的现象只有在我听到用熟悉的语言说出的一句话时才会发生,在我听到用陌生的语言说出的一句话时则不会发生。 学习语言产生我们对语言的理解。不过这属于这种反应的历史。——我理解一个句子,就像我听到这个句子,是一件〔与我的主观努力无关的〕发生的事情,理解伴随着听发生。 我可以谈论对一个句子的“体验”。“我不只是说说,我的确有所意指”:我们若要寻思一下,当我们意指这些话(而不只是说说)时我们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我们会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与这些话相联接,否则这些话就会空转。仿佛这些话与我们心中的什么东西咬合在一起。〔PG Ⅰ,§3〕 理解一个句子与理解一段乐曲比人们认为的更为相近。为什么必须这样来演奏这些节拍?为什么我恰恰要把强度与速度的张弛变化表现为这样一幅图画?——我也许会说:“因为我明白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儿。”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也许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作为解释,我只能把音乐图画翻译成表现另一件事情的图画,让这幅图画对音乐图画做出说明。 理解一句话,也可以与我们称之为“理解一幅图画”的东西进行比较。设想有一幅静物写生,我们没能把它看作立体的表现,而仅仅在画布上看到了些色块和线条。在这种情形下,我们可以说“我们没有理解这幅图画”。或者,虽然我们把这幅图画看作了立体的图画,但没能在这些立体的图像中认出那些为我们熟知的物品(书本、动物、瓶子),我们也可以在另一种不同的意义上说:“我们没有理解这幅图画。” 设想这样一幅风俗画,画上的人物只有大约一英寸高。我假若见到过这么高的真人,就有可能在这幅画上认出这类人,从而认为这幅画是在真实的尺度上对这类人的呈现。在这种情形下,我对这幅画的视觉体验就与我在正常情形下把这幅画作为一种微缩呈现来看时的视觉体验不同,尽管这两种情形涉及的是同一种空间视觉错觉。——见到过一英寸高的真人在这里只是作为这种视觉体验的可能原因提出来的;除此以外,两者并无联系。类似地,一个人也许只有看到过许多实实在在的立方体,才会把画出来的立方体看作立体的:但在对于立体视觉图像的描述中,却找不到把真实立方体与图画立方体区别开来的表达。 对一幅图画我这一刻这么看那一刻那么看,由此获得的不同体验,可以与我有所理解地读一个句子和无所理解地读一个句子所获得的不同体验相比较。 (回想一下这种情况:一个人用错误的语调读一个句子,结果无法理解这句话,——后来才明白他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调读这句话。) (把钟表看作钟表,也就是说,看作一个带指针的数字盘,类似于把猎户座看作一个正在行走的人。)〔PG Ⅰ,§4〕 很奇怪,我们一方面想把对姿态的理解解释为从姿态到语词的翻译,一方面又想把对语词的理解解释为从语词到姿态的翻译。 我们倒的确会用姿态解释语词,用语词解释姿态。 另一方面,我们也在如下意义上说“我理解了这个姿态”:“我理解了这个主题”,“它对我有所说”,而这里的意思是:我以某种特定的体验对它做出反应。 想一想这种情况:一句话中的一个词,我一时觉得它与这个词连着,一时又觉得它与另一个词连着,而我对句子的理解从而就有所不同。我本来也可以说:这个词一时是与这个词一时是与那个词连在一起来看待、理解、看到、说出的。 我们既可以用“句子”来称呼被这样或那样看待的东西,又可以用“句子”来称呼这样看待或那样看待本身。这是产生混乱的一个来源。 我在一篇故事的半截读到这样一个句子:“他说了这话,像前一天一样离开了她。”我理不理解这句话?——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这是一个德语句子,就此而言我理解了。我知道人们会怎样使用这句话,我能够为它编一个上下文。不过,在一个意义上,我得读过这个故事才理解这句话,在这个意义上我现在不理解它。(比较一下不同的语言游戏:描述事态,编故事,等等。在这种或那种情况下,什么才是一个有意义的句子?) 我们理解克里斯蒂安·莫根斯泰恩(1)的诗,或者路易斯·卡洛尔的《杰伯沃基》(2)吗?这里可以明确地看到,理解这一概念是流动的。〔PG Ⅰ,§5〕 你给我一个用我不熟悉的符号写成的句子,同时给我破译它的密码钥匙,那么从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你也就给了我与理解这句话有关的所有东西。不过,问我是否理解了这句话,我仍然会说:“我必须首先破译它。”直到这句话译成了德语,摆在我眼前,我才会说:“现在我理解它了。” “在把这句话译成德语的过程中,理解是从哪一刻开始的?”我们提出这一问题,就会对我们称之为“理解”的东西的本质获得一种洞见。 我说一句话:“我看到那儿有一个黑斑;”而这些词不过是随意的:于是我把这些词依次替换为字母表中的头6个字母。现在这句话就变成了“a b c d e f”。但我马上会注意到,我无法——人们会说——直接用这一新的表达式来想前一句话的意思。或者我也可以这么说:我还没有习惯不说“我”而说“a”,不说“看到”而说“b”,不说“那儿”而说“c”,等等。而我的意思并不是:我还没有习惯见到“a”这个符号就联想到“我”;而是:我还没有习惯在“我”的位置上使用“a”。****** 一种常见的观点认为,人们只能不完全地展示他的理解。仿佛人们只能从远处对它指指点点,即便可以接近,却永无可能实实在在地触摸到它。最终的东西注定是无法言说的。——人们会说:“理解当然不同于理解的表达。理解是无法展示的;它是某种在内的、心灵中的东西。”——又或者会说:“无论我怎样用符号来表达理解,无论我怎样重复对一个词的解释,或者执行一项命令,以此作为我理解了这项命令的标志,这些行为仍然不一定能被解说为理解的证据。”这就类似于说:“我无法向另一个人展示我的牙疼;我无法向他证明我牙疼。”但这里谈到的“不可能”应是一种逻辑上的不可能性。“理解的表达难道不恰恰是一种不完全的表达吗?”而这就是说:表达阙失某种东西,而那种东西是本质上不可表达的东西;因为否则的话我总可以找到一种更好的表达。而“本质上不可表达”的意思是:谈论完全的表达是毫无意义的。 我们对在经验意义上伴随一个句子的心理过程不感兴趣。我们感兴趣的是体现在对句子意义的解释中的理解。〔PG Ⅰ,§6〕 要理解“意指”一词的语法,我们须问一下自己,一个表达式被用来意指这个的标准是什么。应该把什么视作意指的标准?—— 对“这意指的是什么”这一问题的回答建立了两种语言表达式之间的联系。也就是说,这一问题问的也就是这种联系。 我们所说的对一个句子或一个描述的理解,在某些情况下指的是从一个符号体系转译到另一符号体系的过程;这个过程指的是对图画的复描,从一种表达方式到另一种表达方式的拷贝、转换。 这时候,理解一个描述相当于向自己提供一幅被描述对象的图画。这一过程大体类似于:根据一个描述画一张图。 我们也说:“我完全理解了这幅画,我满可以用陶土把它捏出来。”〔PG Ⅰ,§7〕 我们谈到对一个句子的理解,把它作为我们能够应用这个句子的前提。我们会说“如果没有理解一个命令,我就无法遵行这个命令”,或者说“我在理解一个命令之前无法遵行它。” 为了能够依照一个句子来行动,我是不是真地必须理解这个句子?——“一定的,否则你当然就不知道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了。”——可知道这个对我又有什么用呢;由“知”到“行”同样是一个飞跃啊。 “为了能够遵照命令来行动,我必须理解这一命令”——可疑的是这里的这个“必须”。如果它是逻辑上的必须,那么,这个句子就是一个语法说明。 可以这样问:你必须在遵行命令之前多久理解这一命令?——但“我理解一个命令之前无法遵行它”这句话当然有一个切实的意思。只不过不是元逻辑意义上的意思。——“理解”、“意指”都不是元逻辑概念。 如果“理解一个句子”指的是以任何一种方式依照句子来行动,那么,理解就不可能成为我们依照句子行动的前提。不过,从经验的角度上讲,特定的理解行为的确可能是遵行命令的先决条件。 “我无法执行命令,因为我不理解你意指的是什么。——啊,现在我理解你了。”——我突然间理解了另一个人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许多种可能。比如:命令是用我熟悉的语言、但以错误的语调给出的,而我突然间想到了正确的语调。于是,我会对第三者说:“现在我理解他了;他意指的是……”,这时我以正确的语调重复这一命令。把握了这一熟悉的句子的意思,我也就理解了这一命令。我的意思是:我毋须先去把握一个抽象的意思。——或者:我在这种意义上理解了这个命令,这个命令是一个正确的德语句子;但在我看来相当荒唐。在这种情况下我会说:“我并不理解你;因为这不可能是你的意思。”随后,我却又想到了一种对你的命令更说得通的解说。还有可能:在没有理解这一命令之前,有若干种解说也即解释在我心中浮现出来,而我选择了其中一种。 (在这种情形下的理解:一个心不在焉的人听到“向右转”的命令先是转向了左边,随后拍一下额头说“哦,是‘向右转’”,同时转向右边。)〔PG Ⅰ,§8〕 我们用如下表格的形式表达“求一系列数字的平方”这个命令: ——我们似乎觉得,借助对这一命令的理解,我们给这个命令附加了某种东西,而正是这种东西填平了命令与执行之间的裂缝。基于此,若听到有人说“可你的确理解这个命令啊,可见这并不是一个不完整的命令”,我们或许就会回答说:“是,我理解这个命令,不过这全赖于我又附加了某种东西;准确地说,附加了解说。”——可又是什么促使你恰恰做出了这种解说呢?是这个命令?——那么,这个命令本来就是清楚的,因为正是这个命令令你做出这种解说。或者,解说是你随意附加的?——那么,你理解的其实也不是这个命令,而只是你把这个命令弄成的东西。 (我们做哲学思考之际在没有问题的地方看到问题。而哲学应该表明的是,那里没有问题。) 一种解释却也是某种用符号给出的东西。它是对照于另一种(字面不同的)解释的这个解释。因此,如果有人说“任何句子都仍有待于解释”,这句话就会是说:不另作补充,任何句子都无法被理解。 我解说符号、赋予符号一种解说,这类情况当然存在;但显然不是只要我去理解一个符号这类情况就一定发生!(当有人问我“几点钟了”,我并不在心里做什么“解说”;我只是对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做出反应。有人拿刀顶着我,我不会说:“我把这解说为一种威胁。”)〔PG Ⅰ,§9〕 “理解一个词”可以是说:知道这个词是如何使用的;会运用这个词。 “你能举起这个球吗?”——“能。”于是我试了试,却没举起来。这时我或许会说:“我刚才弄错了,我不能。”但或许也会说:“现在我不能,因为我太累了;可刚才我说我能举起这个球的时候,我的确能。”类似地,我会说:“我原以为我会下象棋,但实际上我已经忘了怎么下了。”但另一方面或许也会说:“当我说‘我会下象棋’时,我还会的,现在我却全忘了。”——到底什么是我当时能/会做一件事情的标准?——我当时怎么知道我能/会做?对于这一问题,人们也许会回答“我原先一直都可以举起这样的重量”,“我刚刚还举起来过呢”,“就在不久前我还下过象棋,而且我的记忆力很好”,“我刚刚重述了那些规则”,等等。我把什么东西看作这一问题的答案,会向我表明,我是以哪种方式使用“能/会〔Können〕”这个词的。 人们会想把知道、能、能力叫做一种状态。比较下列句子,它们每一个都从不同的意义上描述一种状态: “我从昨天起一直牙疼。” “我从昨天起一直在想他。” “我从昨天起一直在等他。” “我从昨天起就知道他会来。” “我从昨天起会下象棋了。” 能不能说“我从昨天起就不间断地知道他会来”?上述的哪些句子中可以有意义地加入“不间断地”这个词? 如果我们把知道叫做一种“状态”,那么我们就是在平常说到“身体状态”、“物理状态”的意义上使用“状态”这个词的。于是我们也会在生理学的意义上,以至在一种心理学——这种心理学讨论到“无意识的心灵状态”——的意义上使用“状态”这个词。当然,人人都会承认这种说法,不过我们必须清楚一点:我们已经从“有意识的状态”这一语法领域转换到了另一个不同的语法领域。我大概可以谈论无意识的牙疼,只要“我在无意识地牙疼”这句话相当于说“我有颗感觉不到疼的坏牙”。不过,“(在从前意义上的)有意识状态”与“无意识状态”的关系不同于“我看到的椅子”与“放在我身后、因此我无法看到的椅子”的关系。 也可以把“知道某某”换成另一个说法:“随身携带记有某某的字条。” 如果“理解一个词的意义”说的是“认识这个词应用的各种语法可能性”,那么我就可以这么问:“我怎么可能在说出一个词的同时知道我是怎样意指这个词的呢?我当然不可能在脑子里同一瞬间装着这个词的全部用法。” 在如下意义上,我可以把一个词的各种可能用法装在脑子里:就像象棋手把所有象棋规则装在脑子里;装在脑子里的同时又包括字母表和乘法表。知识是一个假说式的蓄水池,可见的水由那里流出。〔PG Ⅰ,§10〕 由此,我们不能把对语词的理解、意指想象为对语法的一种瞬时的、可说是“非推论”〔nicht-diskursive〕的掌握。仿佛我们可以把语法一下子吞下去似的。 这就像我在语言的工具箱里为工具日后的使用作好准备。 “我会使用‘黄’这个词”,可与之类比的是:“我会在象棋中走王这个棋子。” 这里在象棋中我们可以再一次发现“理解”这个词的歧义。两个人观看对弈,会下棋的人对于一步棋的体验一般不同于不理解这种游戏的旁观者。(也不同于根本不知道这是一种游戏的人。)可以说,是对象棋规则的认识把第一个观弈人与第二个区别了开来,也同样是对规则的认识使得第一个观弈人以他特殊的方式体会那步棋。不过,这种体验并不就是对规则的认识。我们却倾向于把两者都称作“理解”。 对语言的理解,相当于对游戏的理解,像是一个背景,依托于这个背景,一个特定的句子才获得意义。——但这种理解,这种对语言的认识,并不是与语言中的句子相伴随的意识状态。即便这种理解导致了这样的状态。对语言的理解更像对演算的理解、掌握,也就是说,类似于会做乘法。〔PG Ⅰ,§11〕 如果有人问:“你什么时候会下象棋?一直就会吗?或者只在你说你会的时候?或者只在你走一步棋的时候?”你会怎么回答?——多么奇怪,会下棋需要的时间这么短,下一盘棋需要的时间却长这么多! (奥古斯丁:“我在什么时候测量一个时间段?”) 我们可能会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语法规则似乎就是对使用语词时获得的瞬间体验加以条分缕析的结果。 为了弄清“理解”一词的语法,我们来问一下自己:我们在什么时候理解一个句子?——在我们说出整个句子之后?或者是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理解一句话是不是像说这句话一样是一个分环勾连的过程?如果是,这两个分环勾连的过程又是否一一对应?或者,对一句话的理解并不是一个分环勾连的过程,而是像管风琴长音伴随一个音乐主题那样伴随一句话? 理解一句话,这到底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我们在一小时的时间段里理解一句话,那么我们是不是总要不断地从头开始理解它?〔PG Ⅰ,§12〕 象棋的规则(象棋规则一览表)规定了象棋的特征。如果我以象棋规则定义象棋(从而与皇后跳棋相区别),那么象棋规则就归属于“象棋”这个词的语法。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当一个人有意义地使用“象棋”这个词时,这个词的定义就必定会在他心中浮现出来?肯定不是。——只有当人问起他如何理解“象棋”这个词的时候,他才会给出一个定义。 我问他:“刚才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你用它意指什么?”——如果他这样回答:“我意指的就是我们平常如此这般来玩的那种游戏,等等”,我就会看到,这一解释根本没有在他使用这个词的过程中在他心中浮现出来;我会看到,他并不是在这种意义上回答我的问题:仿佛他是在告诉我当他说出这个词时“在他心中发生了”什么。 一个人在这种或那种意义上解说、理解一个符号时,他就是在做一步演算(相当于一种计算)。他所做的,大体上就是他在表达一种解说时所做的事情。 我们把“思想”理解为与说出一句话相伴出现的特定心理过程;但我们也把“思想”理解为处在语言系统中的句子本身。 “他说了这话,可当时什么也没想。”——“不,我还是想了些什么。”——“那你想的是什么?”——“嗯,就是我说的那些话。” 对“这句话有意义”这一表达,实际上不能问:“哪种意义?”就像对“这些词的组合构成了一个句子”这句话也不能问:“哪个句子?”〔PG Ⅰ,§13〕 心里指张三 “这应该是他”(这幅图画表象的是他),关于表现〔Darstellung〕的全部问题都体现在这句话里。 这幅图画是这一对象的肖像——也就是说,这幅图画表现的应该是他,这么说标准何在?如何证明?图画与对象的相像无法使图画成为这一对象的肖像(这幅图画可能与一个人像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同时却是另一个并非那么相像的人的肖像)。 我怎么知道他用这幅图画意指的是N的肖像?——嗯,大概是根据他是这么说的,或者,他是在图画的下方这么写的。 N的肖像与N之间是哪种关系?大概是这样一种:我们用写在肖像下方的名字来称呼这个人。 我回忆起我的朋友,“在想象中看到”他,这里,记忆中的图画与这一图画的对象的联系是什么?是二者的相像吗? 意象作为图画当然与他只不过能相像而已。 关于他的意象是一幅没有画出来的肖像。 我同样必须在意象中把他的名字写在图画下方,从而使这幅图画成其为关于他的意象。 我打算执行一项特定的行动,我定下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在我心里,想必是这么回事儿:我看到我做这做那。可我怎么知道我看到的那个人是我呢?其实我看到的也不是我,而是那么一幅图画。但为什么我把它叫做我的图画呢? “我怎么知道那是我呢?”如果这问的是:“我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看到的那个人是我?”那么这个问题有意义。这个问题的回答会给出我的诸种特征,可以参照这些特征辨认那是不是我。 但我的意象图画代表的是我,这却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也同样可以问:“我从何知道‘我’这个词代表的是我?”因为我在那幅图画中的样子也不过是另一个词“我”而已。 “我能想象你将从这道门走出去。”我们会陷入一种古怪的错觉,仿佛在句子中,在思想中,对象在做着句子说他做的事情。仿佛在命令中包含着执行命令时那些做法的影子。但恰恰只是执行这道命令的影子。是你在命令中走了出去。——否则那就是另一道命令了。 是啊,这种同一性的确是与两个不同命令的多样性相对照而言的同一性。 “我原以为拿破仑是1805年加冕的。”——你的思想与拿破仑有什么关系?你的思想与拿破仑之间存在什么样的联系?——可以是这样一种联系,例如:“拿破仑”这个词出现在我的思想表达中,而“拿破仑”这个词又与它的承担者相关;这包括,拿破仑用这个词来署名,人们用这个词来称呼他,等等。 “但当你说‘拿破仑’的时候,你是用这个词标示的是这个人而非别的任何人。”——“在你看来,这一标示行为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是瞬时发生的?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可是,你要是被问到‘你刚才意指的是打赢奥斯特里茨战役的那个人吗’,你的确会说:‘是’。可见,你最初说到‘拿破仑’时,你已经意指这个人了!”——不错,不过只是在这种意义上:我在那时候也已经知道6×6=36。 “我刚才意指的是奥斯特里茨战役的胜利者”这一回答在我们的演算中是新的一步。把我们搞迷糊的是这话中的过去时态,似乎它是在描述我当时说话时“在我心中”发生的事情。 (“可我刚才意指的是他。”这个“意指”,好古怪的活动过程!我们能不能在欧洲意指一个在美洲的人?即使他已经不再存在?)〔PG Ⅰ,§62〕 如果你告诉我你刚才骂人的时候意谓的是N,那么,你那时可曾看着他的画像,可曾想象过他,可曾说出他的名字,等等,这些对我都无所谓。从你骂的是N这一事实中得出的、使我感兴趣的那些结论和这些都无何关系。〔PU,§680〕 我画了一幅头像。你问:“画的该是谁呢?”——我:“该是N。”——你:“可看上去不像他;和M还更像点儿。”——我说画的是N的时候,——我是在建立一种联系还是在报导一种联系?当时已经存在的是什么联系?〔PU,§683〕 是什么使我们更赞成说我的话描述一种已经存在的联系?好,我的话涉及的很多事情并不随着我的话直接显现出来。〔PU,§684〕 “我当时要乙而不是要甲到我这儿来,我要他是来做……”——这一切都提示出一个更广大的联系网。〔PU,§686〕 “我想到的是N。”“我谈到的是N。” 我怎么谈到他的?我会说:“我今天一定得拜访N。”——但这可不够!用“N”一词我可以意谓形形色色有这个姓的人。——“那我的话一定和N还有另外一种联系,否则我就不能恰恰意谓的是他。” 当然,有这样一种联系。只不过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即通过某种心灵机制。 (比较一下“意谓他”和“瞄着他”。)〔PU,§689〕 〔一个人的名字叫“武汉人”。〕我说“武汉人先生不是武汉人”,第一个“武汉人”我意谓一个专名,第二个“武汉人”意谓一个通名。那么,******说第一个“武汉人”时我心里就一定要浮现出和说第二个“武汉人”时不同的东西吗?——请试试把第一个“武汉人”作为通名来意谓而把第二个“武汉人”作为专名来意谓。——怎么才能作到呢?我在尝试的时候,因为要在说出这两个词时竭力向自己展示正确的含义而眼睛乱眨。——但我通常使用这些词时竟这样向自己展示它们的含义吗?〔PU,二§10〕 有谁曾向我展示过蓝颜色的意象并告诉我它就是蓝颜色的意象?〔PU,§382〕 我们可以在说话的时候指着一样东西,以此来指涉它。这一指在这里是这个语言游戏的一部分。于是我们觉得,仿佛我们说到一种感觉,靠的是说话时把注意力集中在这种感觉上。但类似之处何在?显然在于我们可以通过观看和倾听指向某种东西。 但在有些情况下,就连指向所谈的对象对于语言游戏对于思想来说也可能一点都不重要。〔PU,§669〕 令人误入歧途的比较:喊叫,疼痛的表达——句子,思想的表达。 似乎句子的目的让一个人了解另一个的内部状态何如:只不过,这里仿佛说的是他思想器官里的状态而不是他肠胃里的。〔PU,§317〕 符号不是死的 “把一把尺子放在这个物体上;它并不说物体如此这般长。尺子本身——我倒要说——是死的,它丝毫成就不了思想才能成就的。”就仿佛我们想象活人的本质是他的外形,于是我们用一块木头做了这样一个外形,看到这块死气沉沉的东西一点也不像活人而感羞惭。〔PU,§430〕 符号自身似乎都是死的。是什么给了它生命?它在使用中有了生命。它在使用中注入了生命的气息?——抑或使用就是它的生命?〔PU,§432〕 若问:“句子怎么一来就有所表达了?”——回答可以是:“你难道不知道吗?可你使用句子的时候明明看见了。”这里无遮无盖。 句子怎样一来就作到了?——你难道不知道吗?这里无隐无藏。 “你明明知道句子怎么一来就作到了,这里无遮无盖。”对这样的回答,人们会反驳说:“不错,但一切都飞驰而过,而我想要的就像是把它摊开看个仔细。”〔PU,§435〕 这里很容易陷进弄哲学的死胡同,以为面临的困难在于我们须得描述难以捕捉的现象,疾速滑走的当下经验,或诸如此类。这时我们觉得普通语言似乎太粗糙了,似乎我们不是在和日常所讲的那些现象打交道,而是在和那些“稍纵即逝的现象”打交道,“这些现象在瞬息生灭之际的同时产生出与日常所讲的那些现象近似的现象”。(奥古斯丁:“多少时间前”、“花了多少时间”等等是些最明白最寻常的话,但其意义又深深隐藏着,发现其意义实为新事。)〔PU,§436〕 * * * (1)Christian Morgenstern(1871-1914),德国诗人,其幽默诗中往往充满了各种文字游戏。 (2)Jabberwocky,路易斯·卡洛尔在《爱丽丝镜中奇遇记》中的一首荒诞诗。诗中很多词是卡洛尔以拟声或词语拼接的方式自创的。 家族相似 我们有一种倾向,在我们通常置于一普遍词项下的事物那里寻找它们的共同点。——我们倾向于认为,例如所有游戏都必定有某种共同的东西,而我们就是依据这种共同的性质把普遍词项“游戏”应用于各式各样的游戏;然而,各种游戏形成一个家族,其成员有着家族相似。它们之中,有些有一样的鼻子,另一些有一样的眉毛,还有一些有一样的步态;这些相似之处重叠交叉。认为普遍概念是其诸个例的共同性质的观念与关于语言结构的另一个原始的、过于简单的观念联系在一起。它可以比作这样的观念:性质是具有该性质的事物的组成成分;例如,美是所有美的事物的成分,就像酒精是啤酒和葡萄酒的成分那样,于是我们可以有纯粹的美,不与任何美的事物掺杂的纯粹美。〔BB,24页〕 人们可以反驳我说:“你避重就轻!你谈到了各种可能的语言游戏,但一直没有说什么是语言游戏的、亦即语言的本质。什么是所有这些活动的共同之处?什么使它们成为语言或语言的组成部分?可见你恰恰避开了探讨中曾让你自己最头痛的部分,即涉及命题和语言的普遍形式的那部分。” 这是真的。——我无意提出所有我们称为语言的东西的共同之处何在,我说的倒是:我们根本不是因为这些现象有一个共同点而用同一个词来称谓所有这些现象,——不过它们通过很多不同的方式具有亲缘关系。由于这一亲缘关系,或由于这些亲缘关系,我们才能把它们都称为“语言”。我将尝试解释这一点。〔PU,§65〕 例如,我们可以考察一下我们称为“游戏”的活动。我指的是棋类游戏,牌类游戏,球类游戏,角力游戏,等等。它们的共同之处是什么?——不要说“它们一定有某种共同之处,否则它们不会都叫做‘游戏’”——而要看看所有这些究竟有没有某种共同之处——因为你睁着眼睛看,看不到所有这些活动有什么共同之处,但你会看到相似之处、亲缘关系,看到一整系列这样的东西。像上面说的:不要想,而要看!——例如看看棋类游戏,看看它们的各式各样的亲缘关系。现在转到牌类游戏上:你在这里发现有很多和第一类游戏相应的东西,但很多共同点不见了,另一些共同点出现了。再转到球类游戏,有些共同点还在,但很多没有了。——它们都是“消闲”吗?比较一下象棋和三子连珠棋。抑或总有输家赢家或在游戏者之间总有竞争?想一想单人牌戏。球类游戏有输赢;可小孩对着墙扔球接球玩,这个特点又消失了。看看技巧和运气在游戏中扮演的角色;再看看下棋的技巧和打网球的技巧之间的不同。再想一想跳圈圈这种游戏:这里有消闲的成分,但是多少其他的特点又不见了!我们可以这样把很多很多其他种类的游戏过一遍;可以看到种种相似之处浮现出来,又消失不见。 这种考察的结果是这样的:我们看到了相似之处盘根错节的复杂网络——粗略精微的各种相似。〔PU,§66〕 我想不出比“家族相似”更好的说法来表达这些相似性的特征;因为家族成员之间的各式各样的相似性就是这样盘根错节的:身材、面相、眼睛的颜色、步态、脾性,等等,等等。——我要说:各种“游戏”构成了一个家族。 同样,各种数也构成一个家族。我们为什么要称某种东西为“数”?有时因为它与一向被称为数的某些东西有一种——直接的——亲缘关系;于是又可以说它和另一些我们也称为数的东西有着一种间接的亲缘关系。我们延展数的概念,就像我们纺线时把纤维同纤维拧在一起。线的强度不在于任何一根纤维贯穿了整根线,而在于很多根纤维互相交缠。〔PU,§67〕 有人对我说:“教这些孩子玩种游戏。”我教他们掷骰子赌博,那人就说:“我指的不是这种游戏。”他给我下命令的时候,一定事先排除了掷骰子的游戏吗?〔PU,§69后插语〕 我们的认识是,我们称为“句子”、“语言”的东西不具有我前面想象的形式上的统一,而是或多或少具有亲缘的家族。——但现在逻辑成了怎样的?它的严格性在这里好像脱胶了。——但这样一来逻辑不就完全消失了吗?——因为逻辑怎么可以失去严格性?当然不是因为我们对它的严格性打了折扣,逻辑就会完全消失。——只有把我们的整个考察扭转过来才能消除这晶体般纯粹的先入之见。(可以说:必须把考察旋转过来,然而要以我们的真实需要为轴心。) 逻辑哲学谈到句子和语词,和我们日常谈到句子和语词,意义没什么两样。例如我们日常说“这里写着一句希腊文”,或“不,它只是看起来像文字,其实是装饰”,等等。〔PU,§108〕 意义在于使用 符号的生命在于使用 什么是一个词的意义? 让我们首先询问对一个词的意义的解释是什么?对一个词的解释看上去是什么样的?通过这些来讨论这个问题。 这个问法有助于我们理解什么是一个词的意义,就好像通过问“怎么测量一个长度”来帮助我们理解“什么是长度”。 “什么是长度”,“什么是意义”,“什么是数字1”之类的问题让我们的思想痉挛。我们感到我们无法靠指向任何东西来回答它们,然而我们应该指向某种东西。(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哲学困惑的主要根源之一:一个名词促使我们去寻找一种与它对应的东西。) 首先问“意义的解释是什么”有两个好处。在一种意义上,你把“什么是意义”这个问题拉回到地面上了。要理解“意义”的意义,你当然也应该理解“意义的解释”的意义。这大致是说,“我们来问一问意义的解释是什么,因为,无论提供了解释的是什么,它就是意义”。研究“意义的解释”这一表达式的语法将教给你有关“意义”这个词的语法的某些东西,并且有助于克服一种诱惑:四下寻找你也许会称之为“意义”的某种对象。 人们通常所说的“一个词的意义的解释”可以非常粗略地划分为语词定义和指物定义。后面将会看到,在何种意义上,这个划分仅仅是粗略的和暂时的(它确实是如此,这一点很重要)。语词定义把我们从一个语词表达式带到另一个语词表达式,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没有带我们前进。然而在指物定义中,我们似乎是朝学习意义的方向迈出了远为更真实的一步。 我们面临的一个突出困难是,我们语言中的许多词似乎并没有指物定义与之对应;例如像“一”,“数字”,“不”等等。 问题:指物定义自身是否有待被理解?——指物定义不会被误解吗? 假如定义解释了一个词的意义,那么,你从前是否听到过这个词当然就无关紧要。指物定义的任务就是赋予这个词一种意义。好,我们指向一支铅笔并说“这是tove”,以此解释“tove”这个词。(在这里我也可以说“这被称作‘tove’”而不说“这是tove”。我指出这一点是为了一劳永逸地消除这样的观念,即指物定义的语词是在述谓被定义者的某种东西;这混淆了两种句子:一种是“这是红的”,这个句子把红色这种属性指派给某物,一种是指物定义“这被称为‘红的’”。)在这里,指物定义“这是tove”可以以各种方式被解释。我将给出一些可能的解释,用的是具有确定用法的汉语语词。这个定义能够被解释为意谓: “这是一支铅笔”, “这是圆形的”, “这是木头”, “这是一”, “这是硬的”,如此等等。 人们也许因为所有这些解释都预设了另一组字词语言而反对上述论证。假如说到“解释”我们仅仅意谓“翻译成另一组字词语言”,那么这个反驳是有意义的。让我给出一些提示,它们或许能使这一点清楚些。我们问一下,当我们说某人以特定方式对指物定义做出了解释,我们的标准是什么。设想我给一个中国人这个指物定义:“这是德国人称之为‘Buch’的东西。”这时,这个中国人心里会出现中文词“书”,至少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会是这样。我们会说他把“Buch”解释为意谓“书”。假如我们指着一样他此前从没见过的东西,说“这是一个班卓(琴)”,那么情况就会有所不同。他心里也许会出现“吉他”这个词,也许没出现任何语词,只有一个相似的乐器的意象,或者也可能什么都没出现。现在设想我给他一道指令:“从这些东西中拣出班卓。”假如他拣出了我们称为“班卓”的那样东西,我们会说“他正确地解释了‘班卓’这个词”;如果他拣出了一样别的乐器,我们会说“他把‘班卓’解释成意谓‘弦乐器’了”。 我们说“他给‘班卓’这个词这样或那样的解释”,我们倾向于认为在选择行为之外,他还做出了一种确定的解释。 我们的问题与下面这种情况类似: 假如我给某人一个指令:“从那片草场上摘一朵红花给我”,我仅仅给了他一个词,他怎么知道该带哪一种花给我? 人们首先可能回答说,他心里带着红的意象去找红花,拿这个意象与各种花作比较,看哪朵花具有这个意象的颜色。的确,有这样一种找寻的方式,而且,我们使用的意象是不是心理意象,这一点根本无关紧要。实际情况可以是:我拿着一张配有名称的色块图表。我听到“拿给我某某”的指令,我就用手指在图表上从“红”这个词指向与“红”相应的色块,然后去找那朵与这个色块颜色相同的花。但是这并不是寻找的唯一方式,而且也不是通常的方式。我们走进草场,四下看看,走向一朵花,把它摘下来,并没有把它和任何东西比较。要看到我们可以以这种方式遵行一个指令,请想一想“想象一片红色”这个指令。在这个例子中,你不会被诱惑去认为:在你遵行这个指令之前你必须先想象一片红色,把它作为那个你被指令去想象的那片红色的样本。 现在你会问:在我们遵行指令之前是否先对语词作了解释?在有些情况下你会发现在遵行之前你确实做了可被称为解释的事情,有些情况下则否。 似乎存在着某些确定的心理过程,与语言的运作系在一起,语言只有通过这些心理过程才能起作用。我指的是理解过程和意谓过程。如果没有这些心理过程,我们语言的符号似乎是僵死的;符号的唯一作用似乎就是引发这些心理过程,它们才是我们应该真正的兴趣所在。因而,如果问你什么是一个名称和它所称的事物之间的关系,你将倾向于回答说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关系,你这么说的时候,也许你特别想到的是联想机制。——我们被诱惑去认为,语言的运作由两部分组成;一个是无机的部分,即符号操作,一个是有机的部分,我们可以称之为对符号的理解、意谓、解释、思考。后面这些活动似乎是在心智这种奇妙的媒介中发生的;心智的机制能产生任何物质机制所不能产生的效果——尽管看起来我们还不很了解心智机制具有何种性质。因此,一个思想(它就是这样的一种心理过程)可以与现实一致或者不一致;我能够思想一个不在现场的人;我能够想象他,能够在一句谈到他的话里“意指他”,尽管他也许在千里之外甚至已经死了。有人也许会说:“愿望的机制是多么奇妙的机制啊,我竟能够愿望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 有一种方法可以帮助我们至少部分地避免为思想过程套上玄秘的光轮,这就是,在这些过程中始终用观看实物来替代所有想象活动。我听到“红”这个词并有所理解,一个红色的意象应出现在我心智的眼睛之前,这一点也许像是极其重要的,至少在有些情况下极其重要。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用看见一小片红纸来代替想象一小片红色呢?眼睛看到的图像只会更加鲜活。****** ******没有意义或者没有思想,一个命题将是一堆僵死的碎屑。而且,看来非常明显,再添加多少无机的符号也不能使这个命题获得生命。人们从这里得出的结论是:为了赋予命题以生命,需要为僵死的符号增添的是某种非物质的东西,它具有所有单纯符号所不具有的属性。 但若符号确有生命而我们非得给这种生命命名,我们只好说,那是符号的用法。 如果符号的意义(粗略地说,即对于符号是重要的东西)是我们看到或听到这个符号时在我们心里建立起来的意象,那么首先让我们采用刚刚